中东的风,干得像磨砂纸,一遍遍打磨着托尼·斯塔克紧绷的神经,还有这具号称划时代杰作、却挡不住沙尘钻进关节缝隙的马克装甲。硝烟和焦土的气味浓得化不开,灌满他的头盔。这不是纽约,不是洛杉矶,也不是任何光鲜亮丽的科技展会后台。这里是格米拉,一个地图上几乎找不到点,现实中只剩下残垣断壁和绝望眼神的地方。他刚结束一场——用罗德的话说——“相当斯塔克风格”的武力演示,把一群盘踞在此、用他生产的武器作恶的武装分子送上了天。世界清净了,或者说,暂时被爆炸的余韵和飘散的尘埃填满了。
他降落在村外一片相对完整的空地,准备呼叫直升机。战靴踩在滚烫的沙砾和碎砖上,发出咯吱的声响。就在他抬起手,准备激活通讯器时,一阵极其微弱、极其不和谐的窸窣声,穿过装甲的被动声学传感器,钻进了他的耳朵。
不是风声,不是碎石滑落,更不是那些惊魂未定、躲在远处废墟后偷窥的村民发出的声音。那声音……细弱,短促,带着一种生物本能的、小心翼翼的节奏。
托尼顿住了。面甲后的眉头拧起。
“Sir,”贾维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被动声纳检测到右前方十一米处,瓦砾堆下方有生命体征信号。非战斗人员体型特征,微弱,但稳定。环境扫描显示该区域无近期□□残留,热成像无异常武装人员聚集。”
“十一米,瓦砾下。”托尼低声重复,脚已经转向了那个方向。他走过去,厚重的金属靴子踢开几块碎水泥板。下面压着半截炸毁的土墙,墙根处,几块较大的石板歪斜地搭出一个勉强能称之为“空隙”的三角区。
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他蹲下身——这个动作让马克装甲的关节发出轻微的液压嘶鸣——伸手,小心地移开最上面一块边缘锋利的石板。
光线漏进去的刹那,他对上了一双眼睛。
很大,圆溜溜的,嵌在一张脏得几乎看不出肤色的小脸上。睫毛又长又密,沾着灰,此刻因为突然的光亮而急促地颤动。眼睛的主人蜷缩在最里面,抱着膝盖,身上裹着一件对于他(或者她?托尼暂时无法判断)的体型来说过于宽大、布满破洞和污渍的成人外套,像只受惊后拼命把自己团起来的小动物。一头……呃,相当引人注目的卷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沾满尘土,但依旧能看出原本柔软蓬松的质地,在斜射的光线下泛着一点点栗色的微光。
一个孩子。最多三岁。在这种鬼地方。
孩子没哭,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或者更准确地说,看着他这副银红相间、泛着冷冽金属光泽、面甲眼部还亮着幽蓝光芒的铁壳子。那双大眼睛里盛满了惊惧、茫然,还有一丝托尼读不懂的、近乎麻木的呆滞。
“哇哦。”托尼干巴巴地吐出一个词。他完全没预料到会挖出这个。麻烦,绝对的麻烦。他试着扯动嘴角,想做出一个(自认为)比较和善的表情,可惜隔着面甲,屁用没有。“嘿,小朋友,表演时间结束了,坏蛋被打跑了。你……”他顿了顿,扫了一眼周围除了废墟还是废墟的环境,“你家大人呢?”
孩子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小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往后缩了缩,尽管后面已经是冰冷的石壁。
托尼叹了口气,直起身,环顾四周。破碎的村庄死寂一片,只有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羊叫。没有跑过来的大人,没有焦急的呼喊。这孩子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在了这片废墟里。
“Sir,根据体征扫描,目标对象严重脱水,伴有轻微擦伤,精神状态评估为高度紧张。”贾维斯汇报道,“建议立即采取救助措施。”
“我知道,贾维斯,我知道。”托尼烦躁地挥了下手,“可我不是来做慈善领养孤儿的。”话虽这么说,他的视线又落回那个小小的身影上。让他把这孩子就这么丢在这里?见鬼。
他再次蹲下,这次动作更轻缓了些。他解除了一部分手臂装甲,露出自己的右手,尽量慢地伸过去:“听着,小家伙,这里不安全。跟我走,好吗?我给你弄点水喝,还有……吃的。”他试图回忆自己三岁时喜欢什么,“呃,奶酪汉堡?或者……糊状的婴儿食品?”
孩子依旧沉默,但那双大眼睛紧紧盯着他露出的、属于人类的手掌,恐惧似乎消退了一点点,变成了浓重的好奇。
托尼耐心地等着,手就悬在那里。几秒钟后,孩子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伸出一只同样脏兮兮的小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托尼的掌心。触感温热,带着沙土的粗糙。
就在托尼以为沟通奏效,准备握住那只小手时,一阵尖锐急促的“吱吱”声从废墟的另一侧响起。紧接着,一个灰扑扑的小影子闪电般窜了过来,目标明确,直扑三角空隙里的孩子。
托尼一惊,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差点条件反射启动掌心的脉冲炮。但贾维斯更快:“目标无害,生物识别为啮齿类,大概率是本地鼷鼠或仓鼠科动物。”
那小东西——一只胖墩墩、显然伙食不错(在这种地方简直是奇迹)的仓鼠——完全无视了旁边巨大的、极具威胁性的铁人,一头扎进了孩子怀里,蹭着他脏污的衣襟,发出满足的、细小的咕噜声。而那个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孩子,在看到仓鼠的瞬间,眼睛似乎亮了一点点。他小心地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摸了摸仓鼠背上柔软的毛。
仓鼠惬意地眯起了小眼睛。
托尼:“……”这算什么?废墟里的迪士尼公主开场?
他甩甩头,把这荒谬的联想抛开。无论如何,这孩子必须带走。他不再犹豫,用尽量轻柔的动作,小心地把孩子从瓦砾堆里整个抱了出来。孩子很轻,抱在怀里几乎没什么分量,只是身体僵硬得像块小木头。那只仓鼠居然也没跑,就赖在孩子胸前,扒着他的衣服。
托尼抱着孩子,启动推进器,低空飞回临时营地——一片由几个军用帐篷和几辆悍马车组成的区域。几个留守的士兵和罗德上校看到托尼抱着个脏兮兮的小孩降落,下巴差点砸到脚面上。
“托尼?这是什么情况?你从哪儿……挖出来的?”罗德走上前,满脸不可思议。
“纪念品。”托尼没好气地说,把孩子放在一张折叠行军椅上,“路上捡的。有干净的水吗?还有,毛巾。”
孩子坐在椅子上,小手紧紧抓着椅子的金属边,仓鼠则灵活地爬到了他肩膀上,小鼻子一耸一耸。罗德和其他士兵好奇地围过来,但都保持着距离。孩子似乎对人多感到不安,又开始往后缩。
一个士兵拿了瓶水和一块干净(相对而言)的毛巾过来。托尼拧开瓶盖,把水倒了一点在毛巾上,试图给孩子擦擦脸。孩子偏头躲了一下,但没太大反抗。温湿的毛巾擦过脸颊,露出底下虽然仍有污痕、但明显细腻得多的皮肤。那双大眼睛在稍微干净点的脸庞衬托下,显得更大了。
“他好像吓坏了。”罗德低声说,看着孩子警惕的眼神。
“换你经历刚才那些,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托尼嘟囔着,擦了几下,放弃了彻底弄干净的打算。他把水瓶递到孩子嘴边:“喝点水。”
孩子看看水瓶,又看看托尼,迟疑了几秒,才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喝水的样子倒是很乖。
就在这时,营地边缘传来几声猫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三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猫,悄无声息地靠近,绿莹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行军椅上的孩子。它们看起来野性未驯,其中一只甚至断了半截尾巴,此刻却显得异常……温顺?它们慢慢走过来,不是扑向可能有的食物,而是凑到椅子边,用脑袋蹭孩子的腿,喉咙里发出响亮的呼噜声。
孩子喝水动作停了。他低下头,看着脚边的猫,然后慢慢地、试探地伸出还沾着水渍的小手,碰了碰其中一只花猫的耳朵。那猫不仅没躲,反而把脑袋凑得更近,眯起眼睛,呼噜声更响了。
托尼和罗德交换了一个眼神。罗德挑挑眉,意思是:“你看到了吗?”
托尼翻了个白眼,意思是:“我看到了,但我拒绝解释。”
然而事情还没完。附近帐篷里,一个战地记者闻声探出头,看到这情景,惊呼一声:“我的天,汉斯莫尔顿!你怎么跑出来了?”只见他肩膀上,一只肥硕的、一看就被照顾得很好的宠物仓鼠正拼命想往那个孩子的方向窜,记者手忙脚乱地才把它按住。
托尼按了按太阳穴:“贾维斯,分析一下。这孩子是不是喷了什么猫薄荷和仓鼠信息素混合香水?”
“未检测到异常化学物质散发,Sir。”贾维斯回答,“生物行为模式异常,现有数据库无法匹配合理解释。”
“哈。魔法。”托尼干笑一声。
孩子似乎稍微放松了一点点,至少身体不再那么僵硬了。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被猫围着,仓鼠蹲在肩头,小口喝着托尼递过去的水,眼神依然有些空茫,但偶尔会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好奇,打量着周围这些奇怪的大人和他们身上的装备。
运输直升机到了。巨大的旋翼声和气流让营地一阵忙乱。孩子显然被吓到了,猛地瑟缩,肩膀上的仓鼠“吱”一声钻进了他破外套的兜帽里,脚边的猫也四散跑开几步,但没跑远,只是躲到车底或帐篷边,依旧朝这边望着。
托尼抱起孩子上了直升机。罗德也跟了上来。机舱内噪音更大,孩子紧紧抓着托尼装甲上一处不硌手的凸起,把脸埋在他胸前冰凉的金属上,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托尼犹豫了一下,笨拙地调整了一下抱姿,让孩子能靠得更舒服点。
直升机将他们送到最近的美军基地。转移过程乏善可陈,孩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惊醒,睁着茫然的大眼睛看看四周,然后又闭上眼睛。那只仓鼠一直跟着,顽固地待在孩子身上或附近,赶都赶不走。基地的军医给孩子做了简单检查,除了脱水和轻微皮外伤,以及严重的营养不良和心理创伤迹象,没发现其他问题。医生也注意到了那些对这孩子异常亲昵的小动物,啧啧称奇。
托尼租用了一架私人飞机,直飞纽约。机舱宽敞奢华,孩子被安置在一张柔软的长沙发上,身上盖着托尼从基地商店随手买来的、尺码明显过大的儿童T恤和毛毯。他醒着,但很安静,只是睁眼看着舷窗外流动的云海,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毛毯边上的绒毛。那只一路跟来的仓鼠趴在他腿边,抱着不知谁给的一小块饼干啃。
托尼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面前摊着平板,上面是贾维斯搜集的关于格米拉地区近期平民伤亡和失踪儿童的报告,杂乱,不全,毫无头绪。他烦躁地划拉着屏幕,目光却时不时飘向沙发上的小不点。
孩子似乎对云很感兴趣,看了很久。然后,他转过头,视线落在托尼身上。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长时间地直视托尼。
托尼迎上他的目光。
孩子看了他几秒,然后,非常非常慢地,动了一下嘴唇。没发出声音,但口型很清楚,是一个词,或者说,一个名字的尝试。带着某种奇异的、生疏的调子:
“东尼?”
托尼愣住了。不是“斯塔克先生”,不是“铁人”,甚至不是完整的“托尼”。是这个有点走音、含混不清,却莫名精准指向他核心的称呼。一股极其陌生的暖流,混着一丝酸涩,猝不及防地撞了他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看向平板,手指无意义地在上面敲了两下。“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飞机降落在斯塔克私人机场。佩珀·波茨已经等在跑道边,看到托尼抱着个裹在过大T恤里的孩子走下舷梯,身边还亦步亦趋跟着一只仓鼠时,她完美无瑕的职业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托尼……解释。”她走上前,目光在孩子脏兮兮的小脸、乱糟糟的卷发和那双过于安静的大眼睛上停留。
“中东纪念品,附带毛茸茸的赠品。”托尼言简意赅,把孩子往佩珀面前递了递,“佩珀,这是……呃,我们得给他想个名字。暂时先叫他‘小麻烦’。”他说着,自己都觉得这临时绰号烂透了。
孩子看看佩珀,又看看托尼,没说话,只是把怀里的毛毯抱紧了些。
佩珀瞪了托尼一眼,但看向孩子时,眼神立刻柔软下来。她伸出手,语气是托尼从未听过的温柔:“嗨,甜心。欢迎来到纽约。我是佩珀。”
孩子犹豫了一下,慢慢地把一只小手放进佩珀的掌心。
接下来的几天,斯塔克大厦顶层的生活区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孩子——他们暂时叫他“莱克”,因为托尼某次顺口说了句“他像个小湖(lake)一样安静”——对环境表现出了惊人的适应性,或者说,是一种麻木的顺从。他不吵不闹,给什么吃什么,让睡就睡,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待在给他安排的房间里,玩着佩珀买来的、堆满角落的玩具,或者看着窗外发呆。
但他身边,永远少不了毛茸茸的小客人。
曼哈顿的流浪猫似乎嗅到了某种信号,开始神秘地出现在大厦附近的高楼天台,甚至有几只胆大的,不知怎么突破了贾维斯监控和安保,直接出现在顶层生活区的露台上,隔着玻璃门往里看。莱克看到它们,就会走过去,隔着玻璃,把小手掌贴上去。猫也会凑过来,用脑袋蹭玻璃。
佩珀订购的、据说最适合儿童陪伴的宠物——一只金毛幼犬——到货了。那小家伙一见到莱克,就像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疯狂摇尾巴,扑上来舔他的脸,晚上一定要挤在莱克的小床边上睡。莱克对它的热情起初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他就会在没人看见的时候,轻轻抚摸小狗金黄色的背毛,把脸埋进它暖烘烘的脖颈里。
他甚至能和落地鱼缸里那些色彩斑斓、据说毫无“感情”可言的观赏鱼进行某种……互动?托尼不止一次看到,莱克只是安静地站在鱼缸前,那些鱼就会聚集到他面前的区域,缓慢地游动,仿佛在表演。
“动物磁铁,”托尼对佩珀说,试图用科学解释,“可能是某种特殊的、人类还未充分了解的费洛蒙,或者极低频率的次声波。贾维斯正在分析。”
佩珀只是白他一眼,继续给莱克读绘本,或者试图教他一些简单的英文单词。莱克学得很慢,发音含糊,但很认真。他的眼神,似乎比刚来时多了那么一丝极淡的活气。
打破平静的是一个周末的午后。托尼难得没有钻进实验室,而是瘫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新闻。佩珀带莱克和小狗在露台上晒太阳。突然,佩珀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托尼瞬间弹起来,冲了出去。
露台上,莱克不见了。佩珀脸色发白,指着栏杆外:“他……他爬到下面那个维修平台去了!为了那只鸟!”
托尼冲到栏杆边,低头看去。下面大概三层楼的高度,有一个狭窄的金属维修平台。莱克小小的身影正蹲在上面,背对着他们。平台边缘,一只羽毛凌乱、明显是撞到玻璃幕墙受伤的鸽子,正扑腾着。而更让托尼心脏骤停的是,那只傻狗,居然也跟着莱克跳了下去(天知道它怎么做到的),此刻正焦急地在莱克身边转圈,对着那只鸽子低吠。
“莱克!别动!”托尼吼道,马克装甲的召唤指令已经在大脑中形成。
但莱克好像没听见。他伸出小手,不是去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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