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小畜生,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谁允许你在这儿的,赶紧滚!”
一座厚重的牌匾下压着一扇朱红的大门,冰凉的台阶上趴着总角年华的欧阳珠。
腊月,风雪裹挟着钻进她破烂的裤脚,冷的她站都站不起来,侍卫把她囫囵踢了下去,她打了几个滚掉下台阶。
这一踢倒是让欧阳珠活络了一些,她不能再趴着了,再趴着真得冻死,于是爬起来,裹紧自己的破粗布衣衫,想找个稍微暖和的地方待着。
当年她被抛弃在城墙下,和乞丐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平时吃东西要么捡,要么抢,夏天还好,有野菜可吃,冬天就不行了,几乎没有填饱肚子的时候。
不过欧阳珠是个很乐观的人,她跟着乞丐们学会了怎么抢最快,怎么偷不会被发现,除了冷点饿点,活的倒也行。
今天她实在太困了,又或许是饿的发晕,居然倒在人家的家门口了。
实在是晦气。
“晦气”通常是别人骂欧阳珠用的词,她听的久了,也觉得自己晦气。她没读过书,不认识字,自然也不明白晦气是什么意思,她觉得应该是说她脏。
脏就脏吧,她又没钱买皂。
不过听得再久了一些,晦气入她耳,就是左耳朵出右耳朵进了。
“小孩儿!”
伴随着声音,紧随其后的是一只手捏住她的肩膀。
“你往哪儿去?”
毛毛大雪忽然停了,最后几粒雪落下时,欧阳珠看见来人。
大约二十几岁,眉眼极其漂亮,嘴角上扬,看起来永远都像笑着,朱唇白面,黑发剑眉,穿着华贵的绛紫衣裳。
“你好,我叫钟奚。”
“……”
欧阳珠不敢回答,她瑟缩着眼神,立马要跑,可钟奚牢牢抓住她不允许她动。
“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钟奚把自己的柔软的虎皮外袍脱下来,披在欧阳珠身上。
旁边家仆见状,阻止道:“公子,她好脏,不要……”
钟奚斜睨一眼,语调瞬间冷下去:“不要什么?”
“没什么……”家仆被一瞪,不敢多言。
钟奚微笑着,他笑起来时仿佛周围雪要化尽了:“别害怕,你饿了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欧阳珠被钟奚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带回了家。
这是欧阳珠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房子。
庭院深深,古朴典雅。
她被仆人领着走到一间房间里,这里暖炉热热的,凳子软软的,仆人给她端来一碗热面,里面放了很多肉块。
欧阳珠捧着碗吃起来,连汤也喝的一干二净,喝完后,她才发觉钟奚坐在她对面,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还发现,钟奚换了件衣服,由紫色变为白色,更衬地眉眼冷峻。
欧阳珠依旧不敢抬头看:“……谢……谢谢你……哥哥……”
钟奚笑道:“不客气。”他托着脸,凑近问她:“你有地方去吗?”
欧阳珠握着拳,“没有。”
钟奚笑盈盈道:“我有个地方,你愿意去吗?”
“……什么地方?”
“风权门。”
“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我叔叔创办的,一个可以接纳像你这样无家可归之人的地方。”
“……”
钟奚微微歪头:“你怎么不说话了?不想去吗?”
“真的吗……没……没……”欧阳珠眼里含泪:“我只是觉得……我有地方可以去了……我不用再流浪了……”
“那是自然,风权门从此就是你的家。”
“嗯。”欧阳珠用力点头。
*
风权门的日子并不好过。
这里收容的大多全是流氓街痞,最是凶狠暴戾,欧阳珠年纪最小,免不了受欺负。
但是她愿意在这里,因为这里起码有地方睡,有馒头吃。
欧阳珠很容易满足,一天能有一个凉馒头吃就好了!
她每天都伤痕累累,夜晚挂着未干的泪痕,在疼痛中安睡。不过,她只要想起钟奚,她就能再坚持下去!
钟奚的叔叔钟毅是个面目狰狞的男人,而且他的行为跟他的长相一样凶恶。
他每天逼着欧阳珠他们练习功法,逼他们背法诀,让同伴们互相争斗残杀,谁输了谁就会被赶走。
欧阳珠不想被赶走,她日复一复,年复一年地拼命练习,拼命背诵。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输了。
欧阳珠彼时已经十七岁,正年轻,什么都不懂,她不懂修真界的规则,也不通人情世故。她已经尽力坚持了九年,够了。
在一个普通的日子,她被赶出了风权门。
又是一个腊月。
天上飘起鹅毛大雪,簌簌往人身上落。
欧阳珠走在厚厚的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推开大门——
当年人依旧在。
钟奚已然长成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眉眼比起几年前更显舒展。
乍一看,像画里的人似的。
欧阳珠飞跑到他面前,起初她有些不敢相信,试探性开口,说出她当年称呼他的:“……哥哥?”
钟奚笑道:“你长大了。”
欧阳珠异常开心,道:“要是没有哥哥,我早就死了,何来长大。”
钟奚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欧阳珠摇摇头:“没有,我没受苦。”
钟奚依旧问了当年那个问题:“你有地方去吗?”
欧阳珠的回答也相同:“没有。”
“那便跟我走吧。”钟奚说。
钟奚把欧阳珠带回了家,他告诉欧阳珠他要做一件大事。
欧阳珠问:“什么大事?”
未等钟奚回答,外面传来仆人们的叫喊声:“小绥!小绥!不能进,公子屋里有客人!”
又闻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一个扎着短马尾的小屁孩跳进屋里,她四处张望了一圈,看到钟奚后瞪大眼睛:“师父!”
钟奚喝斥一声:“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小小的戚绥今不在乎被说,她指着欧阳珠道:“你已经带回来很多哥哥姐姐了,都没空陪我玩了!今天你必须陪我堆雪人!”
钟奚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对欧阳珠笑笑:“小孩子不懂事,瞎说着玩儿的。”说罢,他揪住戚绥今的衣领把她提溜出去。
欧阳珠偷偷跟过去瞧,只见钟奚松开手,戚绥今整理整理衣服,像个小大人似的:“你别说又没空,我已经等你好几天了,你今天必须陪我。”
钟奚怒目道:“我跟你说了万事以修道为先,整日想着玩没有前途!你《心法》的第一百三十二章背过了吗?”
戚绥今点点头:“我早背过了!我连后面五章也背过了!”
钟奚冷言道:“那就再背五章!”
戚绥今气得跺脚:“我讨厌你!”
钟奚回到屋里,对欧阳珠说:“小辈无状,见笑了。”
欧阳珠问:“她是谁?”
钟奚道:“我捡的徒弟,随母姓,叫戚绥今,‘绥今’意为安抚当下,平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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