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澄手上绣着帕子,心不在焉,一不留神又被扎了。
“嘶——”看着冒出来的血,眉头皱了又皱。
坐在他身旁的萧允也忧心起来,“你今日是怎么回事?才一炷香时间,这已经是第五回了。”
江砚澄目光落在被自己绣得乱七八糟的帕子上,泄了气地放在桌子上,“小公子,我想出去透透气。”
“好呀,我陪你。”萧允毕竟还是孩子,时间久了也坐不住,听到这话忙站了起来。
私人授课,萧允功课又好,只要完成了课业,教引公公能够交差,其他时间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以,萧允打了声招呼就拉着江砚澄出去了。
院子里,满地的积雪,小厮们正勤勤恳恳地扫着,萧允挑着扫好的空地走,指着凉亭问道:“我们煮茶喝吧?”
冬日煮茶是为一种雅趣,在院子里架上风炉,摆上茶具,赏着寒梅雪景,喝着温茶热饮,十分自在惬意。
“你会煮茶吗?”萧允问。
江砚澄摇摇头,他从来都是喝茶的那个。
萧允小脸皱成一团,很是不解地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我阿姐到底为什么选你当伴读?”
江砚澄顿下了脚步,他也不明白,他什么都不会,萧念看上了他什么?如果说是图他这张脸,他还能解释是萧念对自己余情未了,可是她说她不图,那她……
某种想法自心底冒出来,他不想承认,可由不住心渐渐冷下去。
这份冷,萧念也感受到了,她双手揣进袖子里,跺了跺僵硬的脚,心里嘀咕,皇帝怎么还不叫她?她已经在殿外等了半个时辰了。
实在不行,让她去偏殿坐一下也行。刚这么想,里头传来传唤。
“宣舒国公之女、生员萧念,上殿觐见——”
萧念深呼吸一口气,整顿衣冠,稳步踏入殿内。一进去,萧念就感受到位列两边的文臣武将齐齐看了过来,以及上头帘幕后射过来的眼神,带着无形的威压,震慑得她脊背绷了绷。
她说不准此刻是紧张还是兴奋,竟觉得四肢百骸开始暖洋洋起来。行至殿前,按照萧母教她的,行跪拜之礼。
“臣女萧念,拜见陛下。”说完,悄悄朝萧母的方向看了眼,只见她神情肃然,盯着前方地面,仿佛没看见她一样。又瞥见站在前头的织金华服,沈容瑛察觉到她的目光后,朝她点了点头。
上头帘幕后传来一声不怒自威的声音,“朕早就听闻,舒国公家风清正,今日见你,虽为秀才,但能心怀社稷,实属难得,今日即为献策,就尽管畅所欲言,不必拘礼,起来说话。”
“谢陛下。”萧念站起身,余光瞧见坐在文臣之首的紫袍之人,眉头一跳。沈太傅倚靠在椅背上,眼睛微眯着,一副酣睡的模样,要不是时不时睁一下眼,萧念真以为她睡过去了。
要不说她是皇帝亲姨母呢,哪个大臣敢在上朝的时候睡觉?
“你的这个计策,朕也看过了,确有震耳发聩之处,只是众卿尚有许多疑虑,你可解答一二?”皇帝指了指面露不满的官员们。
萧念朝诸位官员们拱了拱手,“能为诸位大人解疑答惑是臣女的荣幸。”
人群中,吏部尚书何桓看了礼部侍郎一眼,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后,礼部侍郎站了出来,没给萧念什么好脸色,“陛下,伴读制从古至今皆是如此,岂能说改就改?这是违背祖宗成法,恐遭后世之人诟病!若是任何制度都能随意更改,岂不引得人人效仿?届时秩序松动,动摇国本!”
一开口就给萧念扣上了一个不贤不孝,引发国本动荡的帽子。皇帝听后,点了点头,“爱卿说得有理。”
礼部侍郎原本仰着的鼻头,听到这话后又神气了几分,看着萧念的神情仿佛在说:小娃娃,跟我斗,你还太嫩。
萧念直接忽略不看,她拱手道:“陛下,祖制虽不可违,但朝代更迭,旧制不一定适用现在的情况,以前的伴读是为了辅佐学子,督促学业,但现在呢?已经开始本末倒置了。”
她话没说完,但大家心里明镜似的,伴读的作用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变了质,逐渐变成了权贵们的……玩物。
“旧制已坏,一直不管的话,只怕是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他们又是贴身陪伴着学子们的,若是有心术不正的……学子,为此耽误了学业,不仅是损失了一个栋梁,更是污染书院圣地。长此以往,那才是真正坏了国家根基,动摇国本啊。”
萧念说着瞥了眼礼部侍郎,师夷长技以制夷。怼人嘛,没什么难的。她好歹看过那么多文言古籍,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信手拈来。
帘幕后的皇帝,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但又不好有太多的反应,只是略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巧舌如簧。”礼部侍郎哼了一声,退回自己的位置,她不急着和一个黄口小儿过多分辨,显得她欺负人,有失身份。
反正看不惯萧念的不止她一个。
萧念转头看向萧母,见她还是如刚才那般无动于衷,只是嘴角似乎往上扬了扬?
众官员默了一瞬,皇帝问道:“还有哪位爱卿有异议?今日都一一问来。”
监丞白茂与温轩仪对视一眼,缓步出列,“陛下,微臣有话说。此计策虽听着是不错,但却会打破书院平衡,一来原本选拔伴读是有一套秩序,经过层层选拔才送到学子身边,如今要改换成寒门子弟,那是否要重新制定一套选拔策略?二来寒门子弟大多品性孤傲,自诩清高,又怎肯服侍她人?届时定会闹得书院鸡飞狗跳,不知萧世女是否想到这些?还是说你根本没有细想,而是想借着改革之名,行培植私人之实?”
这话说得太直白,全然没有顾及避讳的意思,萧母凝眉想要出来辩解一二,但却被萧念制止了,萧母不说话,还可以解释为是萧念年轻气盛,思虑不周,可她一旦开口,就是给了别人钻空子的机会。
萧母何尝不知,可她又有些不放心萧念,心里懊悔前几天和她闹脾气,没有细细讨论应对策略,萧念虽能提出这不凡计策,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面对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滑头,怎么应对得来?
还是先请罪的好,她这么想着,正打算再次出列,萧念却直言不讳,开口反问:“监丞此言可是在说我结党营私?你可要想清楚了,此乃污告!你污告我就罢了,你竟然还敢污告太女殿下!”
话落,在场官员倒吸一口凉气。白茂也瞪大了眼睛,惊恐道:“你、你胡说什么!这和太女殿下有何干系?”
沈容瑛茫然地指了指自己,她只是作为一个献策的中间人,怎么突然就被扯进去了?这事儿能不能成,全看皇帝的意思,而她只不过是顺势而为。成了,她不仅能跟着分一杯羹,还能得到舒国公这一坚实臂膀,一箭双雕。就算不成,她也不亏分毫。只是没想到看戏看得好好的,箭射到了自己身上。
皇帝挑了挑眉,问道:“此话何意?”
萧念拱手,语气恭敬,“天下万民乃陛下子民,天下英才皆为陛下所用,陛下开明教化,可见是对天下学子都一视同仁,太女殿下又受陛下熏陶,礼贤下士,不论出身,只论才学,想来寒门子弟也是有许多品性优良,值得来往的。臣女不过是为陛下的雄才大略出点主意,可监丞方才却说我是为了结党营私?这不是污告是什么?”
沈容瑛听得嘴角抽了抽,这是硬把她往一个坑里拽,这下想装看不见都不行了,只好站出来,“回陛下,儿臣惶恐,只是与几位诗友谈论诗词雅集,不曾想竟被扣上这等罪名,实在冤枉。”
白茂是没想到萧念嘴巴这么厉害,眼见着上头那位沉着脸不说话,额头青筋都暴起来了,扑跪在地上,急忙解释:“陛下,微臣绝无此意啊!微臣只是顾虑书院纪律,恐新来的人侍奉不周,闹出更大的动静,这才提出疑虑,绝没有攀诬太女殿下之心,望陛下明鉴!”
她伏地趴了下去,笏板都险些拿不稳。
萧念适时补充,“陛下,臣女在薄册中也已写明,若是学子怕新来的伴读用不顺手,也可留任旧伴读在身边,只是需签订契约,除去贱籍,并制定相关律法,不可随意打骂,来去自由。臣女愚见,他们虽是男人,但四肢健全,头脑灵活,多加培养,也能为国贡献绵薄之力,不一定非得守在后院,虚度余生。”
此话一出,瞬间引发众人议论,“荒唐,男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能做什么事?”
“就是啊,若是男人整日抛头露面,这后院谁管?成什么样子了?”
萧念不以为意,看向跪在地上的监丞,“白大人手底下不就有一个苏总管代理她管理京城各大书院吗?他也是男人,怎么就不能做实事了?况且京城的许多商铺的账房都是男子,他们在算数这方面天然就有优势,臣女以为,他们只是没有一个好的机会站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干,若是陛下给这个机会,将来定能培育出许多有用之才。”
“这……”朝臣们面面相觑,最后齐齐看向上面的那位。
皇帝沉吟片刻,最终看向站在前头的百官之首,“李相如何看?”
李丞相摩挲着腰带,揖礼道:“臣认为,变法易生乱,方才萧念所提,对伴读教导培养,可让谁来教?需增加多少官吏?又要动用多少银钱?这细细算来可要花费不少。”
她作为百官之首,考虑颇多,不是单纯地向着谁,这点萧念也明白,她道:“陛下,眼下边疆安定,四海清平,正是大量培育贤才的好时机,孟渊大儒手下门生众多,此计可为她们提供一个勤工俭学的好去处,她们入书院后,可以从中选拔优良的人来教导伴读,无需新增官吏,至于成本,今日之投入乃为他日之硕果,养兵不也讲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吗?此举是双向回报,使民力尽得其用,也是为陛下的雄韬伟略铺就康庄大道。”
皇帝想要扶持寒门,敲打旧贵族势力,她借大儒之力引发士林公论,皇帝可顺坡下驴,顺应民心,此计正中她心坎,萧念最后一句话也是在提醒她。
谁知,人群中突然迸发出一声嗤笑,“谬论,我看你就是在藐视君权,图谋不轨,你怎么不废除所有的奴仆呢?”
萧念循声望去,看见来人后,垂着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头,后脑被张菁打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江砚澄的手也还没完全痊愈。
她皮笑肉不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张国公,没想到您如此独具匠心,说出这样的见解来?我都没敢这么想,只是不知道诸位大人同不同意?”
话落,帘幕后传来一声轻笑,诸位官员也是忍俊不禁。
张简听后火气上涌,她本可以不表态,可她又想,她和萧母制衡多年,谁也踩不到谁头上去,若是今日萧念真说动了陛下,那岂不是给了舒国公府向上攀爬的机会?那她可忍不了!
只是她更没想到的是,萧念竟如此胆大妄为,敢当面嘲讽她?一时也顾不上体面,开口就骂,“你在家放浪形骸便罢了,如今弄到朝堂上来成何体统?”
萧母一听到这话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她女儿现在可不一样了!自己都没舍得当众骂,姓张的凭什么?
气得她拿着笏板指着张简道:“你说谁放浪形骸?!我骂我女儿可以,你有什么资格?”
张简眼见着笏板要捅到她鼻孔里了,从前两人不和也只是嘴上过过招,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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