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十一年》
“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几乎不似人声,每个字都如同撕裂喉咙一般。眼神也一片混乱,闪过破碎的火光。
将领横刀立马,露出一个复杂的神情,像是在怜悯,又像是嘲讽。昔年那个在战场上叱咤的少年,也不过沦为为了女人就神魂颠倒的废物。
“她已经死了!盛景行,我认识的那个你也早就死了!”
盛景行双手缓缓地,重新握起了长枪,但姿势已完全不同。
就像握住了一根烧红的烙铁,带着自毁般的痛苦与决绝。
他抬起头,看向将领,眼中是一片燃烧后的灰烬,和一点猩红的光。声音平静得可怕:
“那么……你们,就全部,为我二人陪葬吧。”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策马前冲,没有任何的技巧,也没有任何的防御。
只有同归于尽般的最原始的突刺与劈砍。
抢来的马不甚听自己使唤,敌人的刀剑也刺破他的软甲,但他浑然不觉,就仿佛那具身体已不是自己的。
“不自量力。”将领高呵一声,夹紧马肚挥刀向前劈去。不过他欣赏这样的不自量力。
盛景行已是浑身浴血,枪法散乱,已经听不见声音,全然只朝着西侧的高台冲去。
亲卫死伤殆尽,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战斗。
谷中的雪未化尽,仓檐、地面还铺着一层,上面流动着黑油,股股暗血交织,又聚在一起。
他就快到高台了,他已经看见地上约莫有个人形了。
那人穿着一身布衣,发丝乌黑而凌乱散开,身下是一片沉红,飞溅的血液点点散落在雪地上,像一树傲梅立雪。
身后的将领穷追不舍,正飞身跃马,举刀准备予他最后一击。
突然,前方绳索断裂,一张红色斗篷从高台上飞下,恰恰盖在了血泊中女子的面上。
一支火箭穿过将领,直直插入草堆之中。
“走水了!”
“走水了!”
霎时,地上的黑油被连片点燃,火光照亮了望楼上的黑影。
她拉开弓箭朝他身后射去,准头有些偏差,但力道足够大。
“盛景行!”
他听见身后一声闷响,而后天地之间只剩下一个尖锐的声音。
死寂的眼神瞬间被难以置信的光芒点燃,随即转化为更汹涌的暴怒与狂喜。
盛景行转身刺向倒地的将领,任周遭士兵将矛刃架在自己头顶,横枪一扫,用力推飞了人群。
贺元棠抛下了一根浸湿的长绳,对他大喊:“快上来!”
盛景行快步上前,抓住绳索攀援而上。
身后的人欲射箭斩绳,但不知怎的腿软目眩起来,箭矢歪斜,唯有一支堪堪射入他腿后。
“跟我走,我认得路。”她冷静地道。
他斩断箭尾,将她身后护得严实。
贺元棠最后回望了一眼,而后拼尽全力拖着他往外跑去。
积雪吸饱了火油与血,凝固成一种污浊的壳,像是大地结了一层丑陋的痂。
地上的人脸庞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坨红,仿佛醉倒在烈酒之中,兵刃散落一地。
红色斗篷下的人,手中还攥着半支紫绿相间的玉笛,便是浸在凝固的血中,也与周遭的污浊格格不入。
风的呜咽声忽高忽低,撩动起轻飘飘的黑灰,在这片被玷污的山谷之上盘旋,盘旋,久久不肯落下。
狭窄的峪口外,草木裹着细碎的冰雪,拉着二人踉跄滑下。
夜黑风高,山路湿滑,仅有一轮明月将雪地照得反光。
跌跌撞撞冲出一片混乱的库房,暂时躲进一堆废弃木箱的阴影里。宁王背靠木箱,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却锐利如鹰般迅速扫视周围。
他们来的方向,滴了一路血。
贺元棠伸手准备向他腿后探去。
他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边,摇了摇头,闭上眼,似乎在抵抗眩晕。
空气中夹杂着特殊的气味,与血腥、烟火截然不同,是混合着草料、皮革与马粪的味道。
在视线受阻的夜晚,嗅觉与听觉就分外明晰。
倏然睁眼时,指向一方:“那边。”
附近有马厩。
而马厩通常不会设置在最核心、最易遭受攻击的正中,也不会在陡峭难行的险地。
贺元棠还未出声,一阵夜风恰好卷来,带来一丝暖烘烘的气味。
她瞬间明白了。
二人猫着腰,贴着那方阴影移动,他的目光始终在地面搜寻。很快,他停下来了。
用脚尖点了点地上几团尚未冻硬的深色痕迹,是马粪。
循着越来越清晰的蹄印和零星散落的谷粒,在绕过一个帐篷后,那片相对空旷的场地边上,有一排简陋但结实的木棚,传来焦虑的蹄踏声和响鼻。
棚外只有一个抱着长矛打盹的守卫,显然还不知山谷中发生了什么。
盛景行向她使了个眼色,动作快如鬼魅,从背后捂住其口鼻,利落击晕,无声无息。
“上马。”
贺元棠艰难地解着缰绳,忽然,几人从远处朝马厩走来。
“那边的!做什么!”
宁王神色一凛,两指抵唇,吹出一声及其尖锐的唿哨。
来人闻此,动作一滞。
利用短暂的干扰,他冲上前斩断了缰绳,将贺元棠托上马背,自己再强撑着翻身而上。
双臂环过她握住半截缰绳,一夹马腹,“抱紧了。”
马受力扬蹄,冲入茫茫夜色。身后是火光与隐约的喊杀声,身前是未知的生路与凛冽的夜风。
她感受到那具身体的重量,默默撑着身子抵着他。
马冲出了山谷,踏上相对平坦的荒野小路。
月光穿透云层,洒在二人一马身上。
紧绷的神经稍懈,身后男人滚烫的体温、沉重却努力规律着的呼吸,与笼罩着她的、混合血腥与汗水的气息,无比真实地包裹住她。
耳旁是灼热的吐息,那道声音带着后怕、愤怒、占有,还有一丝失而复得:
“不是只爱将军么?”
“好好看看,本王究竟,像不像你的将军。”
那阵总萦绕在梦中的气息又出现了,脑海中无数细碎的片段绽开、又重叠,他是救她于千军万马的将军,也是为她疯魔、与她肌肤相亲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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