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儿想买一份回礼给闵穆,姐妹几人陪她去了东角楼街巷,这里金银、珍珠、彩帛铺子林立,是全城贵重之物交易的集散地。
过年大家手里都有钱,这个挑选一件衣裳,那个买一匹尺头,还有买金簪的,着实热闹。
大店铺太贵,叶盏在路标小摊挑了挑选了一个假头面,这种唤作“何娄”头面,意思是假货,用镀金镀银或干脆就用铜仿制成金银首饰。
她作为一个粗心的人不敢戴真金白银,总担心自己不留意给弄丢了,倒是假首饰带着毫无心理负担。
同行的小娘子们也甚为喜欢,跟着挑了几样。
轮到玉姐儿时,玉姐儿看了一圈却摇摇头:“我看中了一套白玉发梳,回头戴。”
几人便打趣玉姐儿:“要做官家娘子的人,到底不一样。”
玉姐儿红了脸,佯装生气瞪了姐妹们一眼,自己先笑了。
几人笑哈哈进了一家店铺,玉姐儿先挑选了一块温润的白玉佩,想想又觉不满意:“似乎太过粗鄙?”
叶盏和蓬蕊几个小姐妹面面相觑,茫然摇摇头。
她们整日里埋首案板,哪里懂得粗鄙高雅?
倒是掌柜的笑:“小娘子果然是识货之人,如今城里士族据说已经流传起更雅致的纹路。”
说罢便请几人往楼上去做上宾。叶盏暗暗咋舌,这掌柜果然会筛选客人,若是识破不了那玉佩只怕她们就在楼下就结账了。只有内行才能被请到二楼,这又何尝不是店家的一种消费筛选呢?变相也维护了店内商品的格调,免得被高层级的客人埋怨。
几人上了二楼,掌柜便从暗室取出一块玉佩:“这纹路承袭自周,极为古朴雅致。”
叶盏瞥了一眼,看不出所以然,觉得整个叶家唯有叶大富应当会这种仿文物感兴趣。
玉姐儿却看得认真,又是对着太阳光看,又是在暗处看,又是手背挡住两侧光源看,看得叶盏连连打哈欠才开口:“可还有旁的东西?”
她不好意思放回玉佩:“要古朴些,真正古朴的东西。”
店家思索了一会:“我们店里倒是有几份碑拓,是汉时的,从漠北之地拓印来,堪称绝版,我这就去拿。”
叶盏倒来了几分兴致:莫非是封燕然山铭?传说中的封碑居胥碑文。
玉姐儿点点头:“劳烦店家了。”
等店家、伙计出去,几个小娘子们就叽叽喳喳开口了,这个问
:“当真要买?那个说“不应当对男子太好。,还有的劝“那可一定不便宜。
她们上二楼后店家提供了醇厚茶水、精致点心、熏香,样样都价值不菲,根据羊毛出在羊身上的消费第一原则,叶盏断定这些都会包含在一会的碑拓价钱里。
玉姐儿看着这么多姐妹劝告,只说:“可,我想送一样好的。
一句话就让姐妹们沉默了,倒是沈娥半天才说一句:“也罢,少年人就该干少年事。炙热生活本就是青春年少的一部分,再说年轻就算吃了教训也有机会回头,不然旁人说破天也不会记住任何教训。
既然拿定了心思要买礼物,几个小姐妹便不再客气,狠狠吃起了点心,喝起了茶水,多喝一点回本一点,连话都顾不上说。
就在这时候听见门外两位公子、小娘子从楼梯上来,一边走还一边说话:“过几日立春我要去堂哥家里拜会,你可有什么捎带的?
"没有。"小娘子声音带着笑意,“堂哥如今放着钟鼎之家不当去当盆菜世家女婿,从簪缨之族变成庖厨之徒。我看他持盈保泰佩金带紫颇为自得呢。
盆菜?
盆菜世家?满汴京城也就她们叶家酒楼有盆菜,莫非这人跟自己家有些渊源?
室内几个小娘子一时安静下来,都竖起耳朵听起了外面的话。
那一行人见楼上安静,还当没有什么客人,说话便也毫不客气,本来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有时候会将刻薄当犀利,喜欢逞口舌之快。
“婶娘也是无奈才应下了这门亲事,否则堂哥天天在家闹。
“那也难怪。少女娇俏笑,“堂哥那样放浪恣意,长辈总以为他以后不是吃五石散就是醉眠妓子家,如今不过是求娶个民间厨娘,已经算让长辈们满意了。
玉姐儿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将厨娘与妓子相比,这是极大的羞辱。
“也不知道小娘子姓甚名谁,这般看不起人?
小二不敢隐瞒:“是闵家!
屋里的小娘子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这人八成就是闵穆堂妹。
玉姐儿面色更加苍白。
“厨娘怎么了?叶盏瞥见了玉姐儿的脸色,第一个冲出去,“莫非你家饭菜都是地里庄稼自己乖乖儿切段炒熟送进人嘴里的不成?
那娇俏少女没想到原以为没人的包间里冲
出个人吓了一跳。
叶盏连珠炮一般:“既然照你的说法那么伊尹、易牙这些人都是下等人?比不得你?”
说着还上下扫视她一眼:“我明日就去府上拜会好让人知道贵府上下知道贵府连宰相都看不起。”
她几句话就说得那小娘子面色苍白谁敢背负这么个名声呢?赶紧道歉:“是我不好您不要放在心上。”
叶盏几句话逼退了无礼的小娘子可回到屋内见玉姐儿还是脸色不好。
姐妹几个对视叶盏小心翼翼劝她:“谁家都有几门糟心亲戚别放在心上。”
玉姐儿摇摇头:“她说的是实话。”
正因为是实话所以才更扎心。
这下玉姐儿也没什么买东西的心情了将东西退了索性回到酒楼里闷声做事。
当天闵穆来酒楼只见玉姐儿不理会他。
闵穆一头雾水还是叶盏告诉了他缘由:“姐姐不让我告诉你恐怕伤了你们亲眷间颜面。”
闵穆当时就怒了:“好个十六堂妹处处坏我的事!”说完后赶紧对叶盏赔笑脸:“还请二姐好好帮我哄着玉姐儿莫让她生气伤了身体。恨我就打我骂我生气都使得只一桩莫气坏了自己。”
当天那闵家十六娘就哭哭啼啼来叶家请罪。
她家应当是闵家分家出去的旁支否则也不用说“回闵府”既然要仰仗主支的权势自然姿态要做足。
玉姐儿倒好脾气没为难十六娘笑着接受了她的道歉。
闵穆更是自打之后就在亲戚跟前放出狠话去说家里亲眷若有人再贬低自家未婚妻便一概翻脸断亲。
这消息传到酒楼几个姐妹围着玉姐儿羞她。
玉姐儿脸红了一大片赶紧拉叶盏衣袖转移注意力:“明天打春牛了我们去瞧热闹。”
打春牛是大宋立春日的传统民俗。
冬至节后辰日用土在桑木骨架上塑一个高四尺的泥牛等立春这天从官家到各级州府都会亲手鞭打春牛
听说官家还会赏赐金银做的幡胜给王侯功勋世家以示亲近。
叶盏在这时才知道过年时贴在门楣上飘飘随风的镂空花纸叫做幡胜
民间也会卖小春牛小小一个花装栏坐身上还会画四时八节的花纹由大家买回去玩。
这天民间流行贴春幡装点雪柳迎接春日。
这样的大日子叶家
酒楼也随之推出了新品——鞭打牛宴。
这是何物?食客们都纳闷:“难道你家酒楼也有泥土做的春牛?”但那是泥做的,万一和食材混合在一起,太脏了吧?
“自然不是,您点了就知道了。”伙计卖个关子。
点了后,先上面做的馒头牛,看着倒挺活灵活现,身上用各种颜色捏着花纹,看着一盘子馒头牛都不重样,旁边还贴心放了一根獐子肉干做的”鞭子”食客可以拿着獐肉鞭子抽馒头牛。
最吸引人注意力的是一个**球,麻球圆圆胖乎乎的,上面插着个牛脸。
“这种画法却没见过?”食客自诩自己书画造诣颇深,但仍旧没见过这样的画法:牛的脸圆乎乎,眼睛特别大。
这是叶盏特意用后世的卡通画法画出来的。
“大大的圆鼓鼓肚子,倒也贴切。”
食客们用小锤锤麻球牛,敲着敲着“咔嚓”一下芝麻球就碎了。
原来这么大,里头却是中空的,薄薄一层圆外皮,
敲开后里面又脆又爽,芝麻粒满天飞,掰开的脆响满屋回荡。
送进嘴里,“脆脆的。”脆生生的薄片碎在嘴里,混合着芝麻粒的香气,酥香极浓。
“这是怎么做的?”
“这么大一个圆球,内里却是中空的?”食客们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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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却简单,是糯米粉加了热糖水,再发酵静置,裹上白芝麻后就开始不断下锅炸。
徒儿几个跟着学习这技艺,纷纷哀嚎:“可不是轻省活计。”
一手拿着铁做的超大漏勺在油锅里不住转动,一手拿着长筷子防止麻球掉落,还要一边提防油太热烧焦了麻球,一个麻球做下来胳膊、手腕、大臂都痛得发酸。
也就是叶家酒楼上下有三十号人,一人做一个也能有三十个,否则一般的酒楼还真吃不消。
叶盏也做得腰酸背痛,好在这麻球利润极高,只是简单的油和面混合就能因为稀奇卖出远超过原材料的价钱。
当然也依赖于如今人力成本不值钱,要是到了后世人力成本高企,这道菜便也随着雪衣豆沙等功夫菜一样逐渐没落从菜谱上消失了。
叶盏还想做一个仙桃奶冻,可惜没有巧克力,便只能遗憾作罢。
还有一个泥牛,却是面糊做的,里头包裹着的是小鹌鹑,外面还包一层荷叶,显然这是用叫花鸡的做法做的鹌鹑牛。
立春是个大节日,客人们原本就喜欢往家买
泥土做的牛以迎接春日没想到叶家酒楼的打春牛套餐三个菜全部是春牛又能吃又能玩看着还很有趣
这份别出心裁的牛宴在立春这天卖得飞快人人都喜欢特别是其中硕大的芝麻糖球着实好玩有趣拿来哄家里孩子最合适不过。
因着是城里独一份旁家酒楼只有羡慕的份:现在要模仿也来不及了。立春就这么一天除非明年立春再出来跟风卖。
羡慕之余店主们也跟着叹息:“这叶老板真是满脑子的计谋。”让他们这些模仿者跟着模仿都学不过来。
叶家酒楼又大大赚了一笔伙计们虽然忙乱但各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老板不是小气的明日就会给她们发奖金。经历了这么个与往年不同的春节之后小娘子们都一夜之间长大成熟了不少各个都盼着多赚些银钱傍身。
叶盏看着酒楼里生意平顺就收拾了一盒子菜去拜会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这回亲自见了她见叶盏提着食盒便笑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难得有晚辈跟我拜年。”
那荷包看着精巧像是最昂贵的蜀锦光是荷包就这么贵重里头只怕是金稞子。
叶盏推辞裴老夫人却板着脸:“莫非是瞧不起我老婆子不成?哪里有年节时的红包发不出去的道理?”
叶盏便只好收下老夫人才满意:“这便是了。吃了你那许多东西总不能只知吃白食。”
她还想留叶盏吃饭:“预备碗筷今日就在我这里吃了饭再走。”也正常尝一尝叶盏带来的那些稀罕吃食。
叶盏便陪她吃饭裴家不愧是我官宦世家发酵过的酸浆炖肉引得人口水直流炙烤过的羊肉膻味毫无冬月里难得的长着绿色叶子的红嘴菠菜还有一味奶香味十足的甜酪。
叶盏却什么胃口举着筷子略微吃了几口。
偏偏裴家食不言寝不语一切鸦雀无声叶盏也不好意思打扰老夫人吃饭只好闷声陪着她闲坐。
吃完饭后又上漱口茶又上茶水叶盏迟疑了再三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老夫人实不相瞒我是来打听……”
老夫人笑了:“难为你这孩子陪我这许久。”
她似乎猜到了叶盏要问什么遣散了左右丫鬟:“只怕你要悬心了自打过了正月初一就没有他的消息。”
叶盏手里的茶杯一倾差点倒了出来。
老夫人
亲手接过她的茶杯,笑道:“除夕夜里收到消息,说是他已经与手下人昼夜兼程走到了辽国境内,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跟着昭儿的两拨人都再没有消息传出来。
叶盏茫然看着老夫人,她一直硬气,说起裴昭也不会用这么亲切的语气,陡然用这么亲近的称呼只怕就是裴昭出了事。
除夕……按照日程算裴昭走得飞快,居然能赶在过年前赶到中京,可以想见这件事有多紧迫。
回想起从前听说的案情:烧粮道、**之类,叶盏越发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只怕这桩案情不是简单的民间**。
多半涉及到了两国纷争……
她急得站起来,从未有现在恨过自己史学不精,什么都无法提供。
“先莫慌。裴老夫人提醒她,“这两国不会陡然撕破脸皮,又有两家的人才跟着,再者辽如今也有过年的习俗,官吏们心思都不在公务上,还惦记着过年呢,如此一来保他一条命也算绰绰有余。
叶盏却不乐观,两国开战不斩来使不假,可裴昭不是正儿八经过了明路的使节,他是私下潜入辽国的官员。
对方完全可以装不知道,先杀为敬,就是料定了大宋这一方无法提出**,否则你宋的官员来我境内是为着什么?
大宋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没必要为一个小官员牺牲两方难得维持的和平。
想到这里叶盏呼吸陡然急促几份:“老夫人,可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出力的。不管是出钱还是出力,她都要用尽全力救裴大人。
“你救?裴老夫人看着叶盏,似乎很惊讶她的回答。
“小裴大人是个好人,是个好官!叶盏不用思忖就飞快脱口而出,“他待我很好。如今他遇到了危险,她自然也要回报。
“拿钱的话我手头能动用千两银子,酒楼还能抵押出去,出力的话,我如今也能与长公主说上话……叶盏思忖,飞快说出自己的筹码。
“若还不能呢?长公主不愿为了一介小官员沾染朝政呢?
“那我就去敲登闻鼓,去求我认识的所有官员,去辽地。叶盏脑子乱麻一般,一时也想不出旁的,一切全凭本能回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身没记错的话,你不是拒绝了我家昭儿的提亲?老夫人没理会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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