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朝九年,十二月初八距离姜世安入狱已有整整半月。
曾经门庭若市的凤阳侯府如今大门紧闭,门前落满了枯枝断叶与皑皑积雪也无人在意。
战事打了两年起先裴子野占据京城,拥有举国上下的财力兵力,自是游刃有余,十战七胜。
可沈家毕竟在这片土地统治了上百年,裴子野不过称帝六七载。那些远在京城之外的地界,甚至很多百姓不知换过天子。沈氏振臂一呼便有源源不断复兴沈室复兴雍朝的有识之士加入。
也不知到底是沈氏的气数未尽,还是他沈珏真是个知人善用的真命天子。
短短一年间,他就整合了西、南两地的士官百姓为他所用在立秋之前已攻下了应天府剑指京城。
谁人都知道金銮殿上的那位已经坐不了多久,但他仍在负隅抵抗他下令封闭了京城周边的城池将整个京城围在其中似乎还做着瓮中皇帝的美梦。
即便如今朝中将领所剩无几每日都要面临粮草与补给不足的问题可那些大臣们还在争权夺势排除异己仿佛这样城门外的敌军就会消失,他们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权臣。
而首当其冲被排挤的就是姜世安。
姜世安爬得实在是太快了,或许是朝中真的无可用之人,从那篇祭文开始,他升迁就如喝水一样简单。
两年时间他从翰林院的六品侍讲一路爬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
以二十出头可以给一众官员们当儿孙的年纪朝会时站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若他单单是年轻有为独得圣宠也就罢了偏他一上位便向皇帝启奏了一系列的改革之策不仅要更换前方将领还要来个大清洗将朝中许多大臣给换掉。
怎得所有人都在共沉沦打着能捞一点是一点的心思准备随时跑路换个皇帝效忠。
就他显得自己特别能特别与众不同你说当初裴子野刚登基你来整这一出倒还有点用没准这大燕还真能史书留名。
但如今连皇帝都朝不保夕了人人脑袋都悬在裤腰带上
不过他也确是有才干他任职后连战事都有了新的起色。可正因他不是信口开河之辈处处都落到实处那些权利受到侵害之人才更是恨他。
你有这本事你韬光养晦待沈氏踏破城门时再另投明君不好吗?
真真是生不逢时啊。
他们如此想着便默契地给他按上了一个通敌卖国的罪
名。
恰巧裴子野如今已是笼中困兽对很多事都失去了理智尤其是沈珏将其姐带走后他便开始日日酗酒一开始还要带兵亲征。
是太后领着百官跪求他爱惜身体莫要动摇国本他才不得不坐镇后方。
对于姜世安裴子野是欣赏的可他为人秉正有时候话太过直接时常引起朝中争端不断每次有事便来烦他令他没一刻是安宁的。
至于通敌卖国就更是不能触碰的话题凡是与之沾边的不是砍头就是抄家。
他虽不信姜世安真的会叛国但朝中大臣群情激昂他也无法置之不顾只能将其压入大理寺审问能不能扛过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姜世安下狱的消息传来即便姜家未被抄家也没人敢再与他们往来。
姜承年兄弟二人年前就被派往京外镇守此事一出他们也被幽禁了起来姜老太太身子本就不好听到儿子孙子都被关了当即昏迷不醒大有再也醒不来的架势。
大房的季氏是个没主意的只会抱着儿女日夜哭所有的担子就落在了陆舒然身上。
她第一反应是回家找父兄她不信大郎会通敌卖国。
陆家也心疼女儿他们虽然相信姜世安可凭他们一家之力根本无法抗衡朝中众人。
“然儿如今看来你没怀上孩子倒是个好事这样的烂摊子我们家根本填补不上。这样你与那姜承年和离我们定有法子护住你。”
陆舒然浑身冰凉当初觉得她不嫁人有辱门楣的是他们不惜赔上更多的嫁妆也要让她嫁去与人为继室的也是他们。
她甚至连个像样的喜宴都没有就匆匆嫁了人仿佛她是什么晦气的东西终于离开了陆家。
如今他们却说出没大办喜宴没怀上孩子是个好事真是太可笑了。
虽说姜承年比她年长两人也是聚少离多可姜家的人都待她尊敬又友善最重要的是她很喜欢姜幼宜这个小姑娘平日府上没别人就她们两人相依为命。
如今让她抛下这一府人一走了之她做不出这样的事。
她跪别了父母回到姜家将大门紧闭继续想救人的法子。-
自从姜家出事后姜幼宜就从小院搬到了正院为了打点各处府上早就掏空了连带值钱的字画古玩首饰全都当了。
如今不仅吃穿用度缩减就连伺候的婢女也都遣散了只留下一个禾月与卢妈妈。
这两个是给了银子让她们走也不肯走
也不知去哪另一个则说答应了夫人要一辈子护着姑娘哪都不肯去。
姜幼宜便没再坚持且她们主仆三人是所有人中对现状适应最好的。
毕竟当初刚到京城时她过得比这还糟糕呢。
陆舒然也适应的还算不错陆家发迹的晚早些年家中也不算富贵没有山珍海味大鱼大肉那就清粥小菜包子馒头顶顶饥后院还有自己种的青菜与养得禽类一家子老弱妇孺暂时还饿不死。
日子虽是艰难但也还坚持的下去。
府上唯剩的三个男丁都还没娶妻白日里他们就在外面走动打听消息拖拖关系看看姜世安在里面的情况如何其他姑娘家就轮番伺候老太太。
今日恰好轮到姜幼宜她拧了帕子小心翼翼地给老太太擦脸又仔细地给她喂药喂汤。
老太太大多时间都是昏迷着药只能喝进大半米汤与粥几乎喂不进。全家的炭火只在老太太的屋里烧着但仍是冷的很
姜幼宜刚把汤药喂完陆舒然就来换她了。
“幼幼还是我来吧。”
“不用不用我已经喂完了。祖母今日药都喝了还醒过一回瞧着这次的药有用呢。”
陆舒然自然地坐到她的身边接过她手里的药碗轻柔地替她拢了拢袄子:“冷不冷怎么又穿这么少?”
“不冷是祖母这烧了炭我觉得热才脱了斗篷的。姨母你才是穿得少了。”
陆舒然穿得很是素净单薄许是那些好点的布料衣裳也都被她当了一个国公府的娘子陪着她们一块吃苦怎么能叫姜幼宜不动容。
“我方才在院子里跟你四哥哥抓麻雀呢动了动浑身都出了汗不冷的。”
姜幼宜闻言就笑起来她们也好些日子没吃肉了四哥哥是发现最近有麻雀总叽叽喳喳的叫这才想出用谷子诱捕麻雀的法子她晨起时也跟着玩了会。
“抓着了嘛?”
“抓了两三只呢一会我带你去瞧瞧。”
她们声音压得低低的却透着些许笑意虽然清贫吃不着肉但有家人在侧便仍是有盼头的。
陆舒然想起方才来送东西的陆书衍就有心替他探探姜幼宜的心意可话还没出口便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呀这不是母亲大人与五妹妹嘛。”
两人同时抬头看去就见姜文琴披了件鲜艳的大氅头戴珠钗步摇耳朵上的玛瑙坠子足有眼珠子那么大。
这
几年,也只有姜文琴嫁了人,她出嫁时姜家还没出事,许的是兵部侍郎陈家的嫡次子,对方一家皆是武将出身。
虽说她当年毁了脸,但她的才情出众能说会道,还能操持家中大小事宜,怎么也是侯府的姑娘。姜承年是不愿将她嫁给一家子草莽武夫的,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儿也是他真心疼爱过的。
他想替她选个读书人,家世不重要,重要的是学问和能力,可姜文琴与唐氏都不喜欢。
还说他偏心,被陆舒然给蛊惑了,看姜文琴毁了脸只是个庶女,就打算把她随便给嫁了。
后来唐氏还用上吊来威胁,逼得姜承年不得不同意了陈家的婚事。
等到姜文琴嫁过去了才知道,这陈家乱的很,一家上下都是武夫没什么规矩,不仅言语粗鄙行为也很放荡,这陈二更是个不思上进之辈,光是通房妾室就好几个。
她回来哭了好几次,姜承年起先还会管一管,以他的身份去陈家施压,可久而久之他也烦了。
这夫婿是她们母女以死相逼求来的,能过成什么样也得靠姜文琴自己。
听说前些年她小产过一次,是被陈二新带回家的妾室给顶撞了,姜承年只让人送去了养身子的药,其他多余的关怀就没有了。
自那之后就她也就不怎么爱回来了,唯有逢年过节给唐氏送些东西。
姜世安出事后,陆舒然也给她送了信,想让陈家帮帮忙,可一直没收到回信,还以为她也不愿帮忙。没成想今日竟回来了,也不枉费姜氏父子这些年待她的好。
“二姐姐,你回来了。”
姜幼宜看到她,还是有几分高兴的,毕竟有过再多的矛盾那也是姐妹,如今家中遭了难她能回来,总是好事。
可姜文琴却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的金镯子,轻笑出声:“我当然要回来,我是来接我娘亲的,总不能叫她在这跟着你们受苦吧。”
“顺便来瞧瞧,丧家之犬是什么模样。当初我出嫁,父亲百般阻挠,就是怕我嫁的比你好,如今我才是整个姜家唯一有出息的女儿,我就是要他后悔,要你们都后悔。”
姜幼宜脸上的笑就收敛了,她不是以前那个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了。她已经明白,姜文琴母女从她出生便不喜她,这与她有没有伤害过她们无关。
只关乎于人性的嫉妒与丑陋。
陆舒然眉头紧锁,立即上前半步,将姜幼宜护在了身后,一副母鸡护小鸡崽子的架势。
却被轻轻拍了下肩,而后就见小姑娘提着素色的裙摆,在原地转了个
圈。
她眨了眨眼睛,笑盈盈地看向姜文琴:“二姐姐,你看。
她像是在说,你不是要看吗,那你仔细看看,我很好,并不是什么丧家之犬。
即便她穿着最普通最廉价的衣裳,她也仍然漂亮极了,她有一双最为澄澈明亮的眼睛,还有张令所有见过她的男子,都为之疯狂的脸蛋。
她从小到最恨姜幼宜的就是这一点,她明明是个什么都学不会的笨蛋,但为何可以从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活得那么开心自在。
这让她所有的小心翼翼与努力,看上去是那么的可笑。
姜文琴气得指甲都嵌入了掌心之中,恨不得上去撕了她那张脸。
她突得冒出个极为恶毒的想法,她早就知道,陆家那个小郎君喜欢姜幼宜,两家也早有要亲上加亲的意思。
但凭什么她的婚事就要以死相逼才能得陈二这个烂人,姜幼宜却能随随便便就嫁入国公府。
如今姜家逢难,陆家还会要她吗?
她也一直知道陈二见了姜幼宜一面后,就时常要陪她回姜家,根本就不是良心发现,而是瞄上了她的好妹妹。
姜文琴扯了扯嘴角,脸上受伤的地方铺了厚厚的脂粉,她的表情扯得过大那粉便簌簌的往下落。
“既然都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