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徽之出去片刻,回来时带了一包裹。
“何物?”言心莹问。
傅徽之将那包裹置于案上,解开,露出了其中的物事。
是金银。
言心莹显然不明白傅徽之是何意,看过金银后又抬眼看着傅徽之,等着他开口。
傅徽之看了她一眼,道:“坐。”
看着她在对案坐了,傅徽之也跟着坐下。
傅徽之将裹着金银的布帛往言心莹面前推了推。
“这些年在蓟县所得大半都在居役后用于安置府中人了。余下不多,换成了金银,皆在此处。”
言心莹看了眼面前的黄白之物,并不动,只问:“怎么忽然说这些。”
“圣上已将府宅与家资赐还,我虽未曾去看,但料原有家资散失颇多。我欲将家资分两份,一份送与公主府留给大哥的子女,一份留给二哥之子。至于府宅自是他们几人共有。宅契我欲一并送往燕国公府,交我叔父代管。待我大哥二哥的子女长成,谁愿入住皆可。府宅处置也是他们三人商议着来。若是要将宅第卖了,宅钱自然均分。另,圣上赏赐钱帛,我欲均分于族人。亡者与其家眷。”
言心莹听明白了,也清楚他为何这么做。国公府是个伤心地,傅徽之不要宅契在她意料当中。宅第不要,家资自然也不会取。皇帝的赏赐,他大抵是不想要的。但这是皇帝的愧疚与心意,他无权替在岭南受苦多年的族人拒绝,只能将所赐钱帛散于他们。
言心莹再次低头看了眼面前之物,终于明白傅徽之是何意图,不由笑了。半是欣慰,半是觉得傅徽之在某些方面实在傻得可爱。
言心莹沉默得有些久,又忽然意味不明地笑起来,傅徽之颇有些惊慌失措地道:“我只是与你商议,你若不满,我再想想如何处置。”
很久未见傅徽之这般略有些惊窘迫的模样,恍惚间,言心莹以为回到了少年时。
再回神,言心莹支手托起半边脸,饶有趣味地瞧着面前人。
直看得傅徽之低下头去,言心莹方道:“我知道你想给我最好的,将一切都给我。”
她伸手搭在面前的包裹上:“这个我便收下了。”
她继续说道:“你的处置很好。我知道你有些自责。你心里想的怕是你的处置无愧于任何人,唯独我。”
傅徽之低着头,没否认。
“那些钱不论你觉得该给我还是不该。我只想让你知道,你不想取的,我也不会取。更不会觉得那本是我的。你的处置无愧于小辈,无愧于族人,也无愧于我。要说唯一愧对的人……”言心莹温柔地笑起来,“那便是你自己。我要你记得,这些年你自己也很辛苦,不要总将自己忘了。记得对自己好一些……”
须臾,言心莹笑意更深,添了一句:“不过你记不得也无妨,我会一直记着。”
傅徽之闻言抬头怔怔地与言心莹对视片刻,又深深埋首下去。
他的头快低到案上了。言心莹一惊,忙起身上前扶他肩,俯身问他:“何处不适?”
傅徽之只是摇头,未几叹道:“阿莹,你这么好,教我如何不心生愧疚?”
言心莹笑道:“若你实在愧疚,今后身上不要留一钱,都给我好了。你要钱向我取。”
言心莹本是半开玩笑地说的,谁知傅徽之闻言直起身子,托着她双手掌心,郑重应道:“好。”
这种模样令言心莹也看得出神片刻,直到傅徽之再出言才回神。
“潏露这些年跟着我吃了不少苦。这些钱我欲分一半与她,分给族人的钱帛也会有她一份。至于要如何安置她,我尚未想好。阿莹,你若有想法,可以说出来……”
“潏露确实辛苦。我也没想好。”
“还有一事,我想将阿裕接到身边来养。大哥的子女一直在公主府,一直在亲娘身边我不担忧。我知道叔父、叔祖父会待阿裕如亲生的子孙。可如今事了,也不能一直劳烦叔父他们。纵他们愿意继续养阿裕,我心里却过意不去。我也不欲将阿裕送到他阿娘身边。倒不是记恨她当年没将阿裕带走,而是她已再嫁了。纵她愿将阿裕接回去,阿裕在别人家中,也难免拘束不安。”
言心莹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道:“好。”
傅徽之起身:“那今日先去拜见你爹。”
“今日不早了,是不是……”
“离京前还有许多事,早一日做完,我也能早些安心……”
傅徽之虽这么说,言心莹却猜他有另一个考虑。明日是休沐日。或许今日言公彦并不愿见他,那还有明日。若明日第一回去被拒之门外,可很难有第二回机会了。
她便与傅徽之坐着雇来的马车去了崇贤坊。
路上言心莹一直内心挣扎,甚至希望言公彦还在京兆府。
可下车一问阍者便知言公彦已回来了。
得知此事,一旁的傅徽之并未开口。似在等她做决定。
最后言心莹心一横,转头对傅徽之说:“你先在此处候我片刻,我先进去?”
傅徽之乖乖点头。
言心莹踏着再熟悉不过的路进了中堂。
言公彦与言照玉已在上下首坐定。只有邱淑迎了上来。
“阿娘。”言心莹唤了一声,便跪了下去,又唤,“阿爹、阿兄。”
言公彦正冲着茶盏吹气,还未及开口,邱淑便俯下身扶:“孩子快起来。”
“教她跪着!”言公彦忽然厉声道。
邱淑正欲转身同言公彦说些什么,却被言心莹扯住了衣袖。“阿娘先坐,我没事。”
邱淑轻叹一声,慢慢退回去坐了。
言公彦冷笑:“知道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此生不会再回来了。”
言心莹心想她正有此意,但自不敢说。
言心莹沉默得太久,言公彦不满:“怎么不说话?”
言心莹淡声道:“等爹骂够了我再说。”
言公彦怒将杯盏拍在案上,茶水四溅。“你什么态度?”
言照玉忙开口劝道:“爹息怒,阿莹也是觉得上回出逃是她不对,想让爹先消气再说话。”又转头对言心莹说,“阿莹,你回来是遇到难事了?”
言公彦打断道:“难事?她会有什么难事?最难的时候都不见她回来寻你我!真是干了好大的事啊。”言公彦加重了声气,“我看她是为了傅修来的。你以为他如今不是反贼了,我便会答应你与他的婚事?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言心莹也逐渐控制不住怒气,冷冷道:“他怎么了?你如此看不上他?”
“我也不与你说别的,我单问你他拿得出聘财么?”
傅徽之确实有意将家资与圣上所赐钱帛都分了甚至宅第都不要。
但言公彦没道理知道。不知是忘记诏书曾写赐钱帛一事,还是理所当然地认为一个刚刚替家族洗清冤屈的人,该是一无所有。
但傅徽之刚将他几年所得全交给了她,那些钱当作一个高官之女的聘财只多不少。
可言心莹忽然来了脾气,她不想说。有些东西并不是得不到,而是不想争,不想得。
她直视言公彦,怒问:“你眼中只有钱财么?”
“不看钱财看什么?”
“看他这个人!”
“他这个人?他与别人有何不同?看他这个人。”
“你觉得他什么都没有是不是?”
“是!”
“那我今日便告诉你他有什么。”言心莹慢慢站了起来。
“朝廷冤他全族致他父兄族人抱憾而终,而他冤屈在身却不为利诱,谨奉家训,平定叛乱,是他的忠;背负全族之冤,八年如一日,追查线索,终为父兄、全族洗冤是他的孝。七年前,他在逃亡途中,自身难保,仍担着暴露的风险,豁出性命于大火中救婴孩、徒留半背抹不去的伤痕,这是他的善;奴婢春松,背主作窃,他却念及旧情,私保春松,是他的恕;庞仲隐,仇人子孙,他却在圣上面前求情,留下仇人一脉是他的仁!
“而如今他本可以带我一走了之,却宁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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