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颓废了几个月，跌到谷底的精神力在这几天都被动激活了。
续佳期先前整理收集了不少救助站的资料，大部分都被用到募捐手术费的报道里。
还需要补充一些关于李奶奶的个人信息，这一部分必须征得李奶奶本人的同意。
救助站的义工们也自发地募集了不少钱，消息逐渐扩散出去。
老许那边给的反馈是已经有人陆续打款到民政部指定的平台，具体数字还需要统计。
她这头事情还没处理完，社里出了新的乱子。
之前关于超市的报道被报出后，舆论大范围发酵，现在超市那边已经报了警。
续佳期夹起一颗虾饺放进陈菲的碗里。
“先吃饭。”
陈菲抹了把眼泪，虾饺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忍不住委屈得又掉了两颗小珍珠。
“我也不想写的啊，他让我写我能不写吗！现在出事了，又怪我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实质证据，现在新闻社因为可能报道不实消息会被超市起诉也在意料之中。
现在发出去了，影响已经造成了，说什么都迟了。
“当是个教训，就算是上司要求的也要懂得斟酌。以后会好点的。”
相比陈菲，续佳期作为前辈，受过的委屈也不少。
只能冷静看待，顺带安慰几句。
“佳期姐，你说是不是我们公司最近不干净啊，大家都衰衰的。”
续佳期搁下手里的筷子，将手机放回包里。
“跟这个没关系。”
“可是那之后，我觉都睡不好，就像是有脏东西……”
续佳期攥紧包包的提手，压下胸口窜起的无名火。
“我们作为新闻记者，就要对自己写出的一字一句负责，你首先过的是自己那关，后果自然也应该自负。”
察觉自己语气有些重，续佳期递了一张新的纸巾过去，却仍对“脏东西”三个字耿耿于怀。
“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先走了。”
……
今天在医院里照顾李奶奶的人换成了阿喆。
病房里开着窗，能听到些许马路上的鸣笛声，方框里格出一片蓝天。
李奶奶静静地看着窗外，听到动静才回过神。
病床旁的柜子上摆了几袋水果，续佳期把自己带来的一小袋苹果加入进去。
她坐到阿喆让出的椅子上，表情轻松地问李奶奶昨晚睡得怎么样。
李奶奶脸色有些苍白，还是尽力地笑得同样自然。
“在哪睡都差不多，就是有点想孩子们了。”
她把社会好心人的关心全数传达给了李奶奶，并希望她能安心接受手术。
“大家的关心我都收到了，救助站里还有很多需要爱心的孩子，没有必要在我这副老身子骨上花那么多钱。”
“李奶奶。”她严肃着脸，“这是两码事，救助小动物的事我也还会去做的，你是小动物们的靠山，你可不能先倒下了。”
阿喆在一旁帮腔：“对啊，奶奶，您怎么忍心驳了大家的好意。你好，救助站才能好。”
续佳期捧上一沓纸，她把部分热心群众的留言打印好带了过来。
李奶奶眼睛不太好，躺着也不方便阅读。
阿喆主动接到手里：“奶奶我给您念！”
配上阿喆略浮夸的语气，温情的留言都带了几分幽默。
偶尔还有几张带了图片的，阿喆将纸举到李奶奶面前，指着给她看。
这份从五湖四海传递过来的善意好好地被李奶奶收进了心里。
听着听着，李奶奶脸上的笑容染上了泪花。
嘴角皱纹漾起又抚平，终于松动了些。
“小续，能好好的替我谢谢那些好心人吗？”
“当然可以的。”
“我现在的样子有些不合适，阿喆，改天让岑岑给我收拾一套干净衣服过来吧，我想亲口跟他们说声谢谢。”
续佳期牵着老人的手，答应她一定。
白天的门诊大厅人来人往，她走到对面的科普长廊。
在昨天的位置坐下。
她想：我就等半个小时。
偶有人站在旁边吸烟区抽烟，烟草味顺着风向被带到她鼻间。
她没好意思咳嗽出声，捂着嘴轻轻清了清嗓。
再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了。
——这个地点可能失效了。
为了省掉花在路上的时间，她今天是开了车出门的。
从医院到救助站，她油门踩在限速限制的边缘。
来门口接她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义工小陈。
续佳期主动上前协助小陈推开了大铁门，这回倒是没之前那样卡顿，应是做了修整，不过上面的锈迹仍染了她一手。
听说是来给大家录采访视频的，在救助站帮忙的义工纷纷集合到了前院。
“我们都在自己的社交媒体发了消息，普通人影响力有限，还是需要你们搞新闻的帮帮忙。”
“续记者，李奶奶真的数十年如一日地打理这个地方，所有的猫狗都几乎是她一个人照顾过来的，麻烦您多写点，多写几篇报道，让大家都知道李奶奶是个多好的人。”
“我们都来这里好几年啦，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李奶奶就是我们的亲人，您一定要帮帮她。”
从续佳期处得知李奶奶终于肯动手术，大家都不由得松一口气。
李奶奶不在的这两天，救助站也没有轻易乱套。
即使是工作日，过来帮忙的人有多不少。
清扫、喂食、替病号喂药换药的事，都井井有条。
所有人都愿意出镜录视频，续佳期挨个记下他们的姓名、职业，还录了不少他们在救助站工作的片段。
人群散去。
——他没有来。
这天过得尤其快，一下子太阳就落到了屋顶上。
每个房间她都走了一遍，铁栅栏也进去了。
——没有异常。
苏瑜打来了电话。
“喂？你今天没在公司？”
“我在外面采访。”
“我今天出来跑市场，在你公司附近。刚想上去等你下班，碰到陈菲了。”
续佳期将肩膀上夹着的手机挪到了手里。
“哦。”
“要不是我叫她，她都不记得我了，你说离不离谱。”
快要走到大铁门，续佳期看到门外有个人影在她车旁边徘徊。
她目光盯着那个模糊的点，有些心不在焉。
“最近公司有点事，她可能心情不太好。”
苏瑜嗤了一声。
“那也不至于不认得我了吧。早知道我也干脆装不认识算了。”
“别跟人小姑娘较劲。”
“你一会儿直接回家？要不要出去吃？”
越走越近，门外是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那人正好对上了她的视线，脚步停在原地。
“不了，你先吃吧，我可能还有点事，得晚点再回去。”
他先一步走到大铁门前，用力朝她招了招手。
续佳期匆匆挂断通话，三步并两步地跑到了门边。
急急解开门上挂着的铁链，为了方便义工们出入，实际这个门没有锁头，大家都是把铁链绕上好几圈，防止狗狗跑出去。
续佳期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原来没锁的啊，我在这等了半天了。早知道刚才研究一下。”
年轻人跟她一起一圈一圈解开缠绕的铁链。
几乎不用再确认，续佳期凭直觉能认出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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