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官府平白无故追查人犯之后,镇上、城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岭南的天气炎热,常年走街串巷的货郎不习惯这里的气候又惨无生意,饿死街头的不在少数,只有像春大福这样的老人才只勉强糊口。
至于李杏娘这样既没有手艺又没有男人的寡妇更是许久未有收入,听见有人要找她做衣服,自然一百个愿意。
春霜为人真诚不计较,人却不傻,她了解杏娘的个性,生怕她狮子大开口,故作为难地说道,“杏娘,这桩生计是我好不容易才讨来的,原本那人可是要去城里店铺做。”
杏娘立刻抢过话头,长长的指甲激动地抓着春霜胳膊,“去城里店铺作甚?又贵又难伺候,还不如找我这样的老人。”
春霜吃痛,“自然是这个道理,他让我推荐一二,我自然想到你,这十村八店的手艺哪里有你出众?”
“好霜儿。”
春霜又叹了口气,李杏娘再也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拉着她便往春家走,一路上都在夸赞自己,“霜姐儿,你也是知道我的,我平日里针线活可不少,这要不是看在你面上,我可不愿走这一遭。”
春霜眼珠一转,也是随声附和点头,“这也是我为难的地方。杏娘你手艺好,自然生意不差。只是……”
春霜默默低下头,“此人是我朋友,我是了解的,他家境并非富裕人家,工钱方面可能稍有怠慢,我是怕委屈了你,等会若是你俩谈的工钱不合适,你站起身就走,我不怪你。”
“万万不可,这置你于何地?霜姐儿,你别担心。如今世道艰难,”李杏娘体贴地安抚春霜,“我也是知道的。苍蝇腿也是肉,既然是你霜姐儿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不会狮子大开口的。”
“如此便多谢杏娘。”
推开春家门,杏娘与春大福打了声招呼,目光急急忙忙扫过春家院子问道,“是哪位要找我缝衣?可是这位小哥?”
阿禾已经和春大福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几杯凉茶下肚,早就眼巴巴地盼着春霜回来,他站起身冲着李杏娘笑笑,“这位就是杏娘?”
春霜点点头,冲着杏娘点点头,“这就是我提过的阿禾,杏娘你应该见过,是东安药材铺的伙计。”
杏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阿禾,甚是满意地点点头,“见过,面熟得很。”
阿禾不太喜欢杏娘的这种眼神,自己好像待价而沽的商品,他朝春霜使了个求助的颜色,立刻被杏娘捕捉到。
她轻轻一撞春霜的胳膊,朝着她挤眉弄眼道,“霜姐儿,该不会这是你的相好的吧?这布料难道是给你做的?”
“既然是给霜姐儿做的,我自然得尽心,”李杏娘微微皱眉,“……这布料好是好,只是未免俗气了些,配不上我们貌美的春霜,阿禾小哥的眼光还有待提高。”
阿禾一听羞满脸,连忙解释道,“杏娘你误会了,这是我给我娘做的。”
春霜惯不喜李杏娘这张嘴,什么事到了她嘴里砸吧了几下就变了味,她蹙着眉正色道,“杏娘你别胡说,阿禾还未娶妻,你这么说怕是要惹人误会。”
“误会不打紧,”杏娘一见便能品出眼前此人老实巴交,越发来了兴致,“我瞧着这阿禾小哥长得精神,霜姐你也不小了,也该找个人,我瞅着阿禾正合适。你说是不是啊大福?”
春大福听得出自己闺女的意思,嘿嘿一乐,“这得看春霜的意思,我做不了主。”
“杏娘还是赶紧问量体裁衣之事吧。”春霜笑吟吟,不愿继续与她说话,“我的事……”
“你瞧瞧你还不好意思了,”李杏娘一巴掌重重拍在春霜圆润的臀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也真是的。”
“是吗?”一个冰冷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冒了出来唤起了杏娘心中一缕恐惧之感,她的后背顿时硬挺起来,“某瞧着杏娘和村口的那条大黄狗年龄相仿,是不是你俩也相配?”
这话若是换成旁人说,李杏娘今日高低都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可她欲发怒之际目光撞进那黑瞳之中,瞬间没了气势。
裴知禹站在原地一动未动,温柔的浅笑甚是好看,只是这声音过于阴冷,让杏娘感觉自己头顶悬着的毒辣太阳瞬间被乌云遮住一般脚底生寒。
春霜捂着嘴想笑不敢笑。
“她表哥……你也在啊?”
裴知禹给了她一个与你何干的眼神,李杏娘的嘴像是被塞了棉花似地,“她表哥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我也是开玩笑。”
裴知禹温柔地笑着,笑得杏娘心里发寒,她脸色一僵扭头对阿禾说道,“这布料看起来不错,我何时能去量体裁衣?”
阿禾说道,“今日便可去,不知杏娘可否方便?”
“方便。”杏娘不愿多待片刻,抬脚就要走。
裴知禹捂着腰身咳嗽了几声,服下解毒丹后虽未完全解毒,但他的确觉得身子轻盈,某些淤堵的穴位被滚烫的血流冲散,见李杏娘住了嘴便不再多纠缠,兀自进屋休息。
如今他要尽快恢复体力,静待时机。
宋主簿在门口喊道,“大福,你可是回来了?”
“今个可真是热闹。”春霜打开门,脸色微僵,“宋叔,你怎么来了?”
躲在屋里的裴知禹挺直了后背,就连气息也变得谨慎起来。
“不知是不是马上立秋了,总觉得身子不爽利,”宋主簿推门而入,他下意识地转动起左臂,春大福上前压制住他的肩膀,“宋哥,你这肩膀可是又不舒服了?”
“有点。”
春大福按压住他胳膊,“别动,你这太僵了,我给你扎几针。”
春霜上前一步给他递了碗凉茶,“宋叔,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拼?有何事让手底下的差役去做便罢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宋主簿叹了口气,“这几个月领了上差,已经连轴转了一个多月,大大小小查了这么多陌生人都是白忙活。”
春霜想起亲眼所见的那些被押走的外乡人,又想起药材铺门口的那个货郎,心中一惊,“我给宋叔烧壶热水,好好暖暖胳膊。”
宋主簿自家有个淘气儿子,日日看着生厌,他就喜欢春家的这闺女,长得漂亮又孝顺,“霜儿别去,省得烫了,岭南这天太热,用不着热水。”
春霜不肯,“岭南这天虽热,但也潮湿,你这胳膊怕是入了寒湿,万不可大意。”
宋主簿瞧着春霜忙前忙后,心想要是自己女儿就好了。
“见过宋主簿。”
宋主簿黝黑的脸上浮起浅浅的笑容,小眼珠子撇了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来了一句,“你也在。”
“是,霜姐儿给我介绍了单裁衣的活,”李杏娘陪着笑脸作揖,自打上次她冤枉了春霜,宋主簿已私下警告过她别再惹事,“您老怎么今日得空。”
宋主簿懒得搭理她,嗯了一声,“有事没事?没事便走吧。”
“是,妾这就走。”
李杏娘虽胆怯地退了半步,脸上笑嘻嘻,心中却怨恨这些官老爷日夜查访断了她的生计,可他春家倒是安然无恙,采药的受益反而越来越好。
她心中恨极,走到门边又折了回来,宋主簿抬头疑惑地望着她。
杏娘问道,“宋主簿,敢问究竟是何事让官差这般日日夜夜审问此地陌生人?”
“上头办差,你休要打听。”
“自然,”杏娘笑道,“我家一天一回查,查得我家大牛大半夜都能做噩梦哭醒,敢问宋主簿可查过大福家中的陌生男人?”
宋主簿反问,“大福家中岂会有什么男人?”
春霜怒道,“杏娘,你休要胡说,我家哪里来的陌生男子?”
“难道不是吗?”杏娘冷哼出一声,挡着宋主簿去路,指着春霜身后的那道木门道,“宋主簿,上次我就和你说过他们家有个陌生男人,你没查过吗?”
胳膊上的手一僵,虽然只是一瞬,宋主簿敏锐地察觉到春大福的反常,他瞪了一眼李杏娘,眼角又打量了一眼春大福,沉着声却问春霜,“霜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我……阿爹远房亲戚,是我表哥。”
“表哥?”宋主簿阴沉着一张脸,拔高音量,“大福,你我俩家是亲戚,我可不曾听说霜儿有什么远方表哥?”
春大福叹了口气沉默不说,裴知禹从阴暗处走出来,目光直视宋主簿。宋主簿眼前一亮,眼前此人穿着他熟悉的衣衫,却有着完全不同于平头百姓的气质,他默默打量了一下裴知禹,虽是官家人,却好似比眼前这人矮了一个头。
“晚辈墨清,见过宋主簿。”
“墨清?”宋主簿又默默念了一遍,抬头又见眼前人,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你……怎么会和那人同名?”
裴知禹听见了,却装作没听见,目光却丝毫没有避让宋主簿,忽地有一道消瘦的身影压了过来,春霜不着痕迹地向前一步,半个身子挡住裴知禹,弱弱地说了一句,“宋叔,他的确是我的表哥。”
宋主簿双眼眯了起来,眸子沉得可怕,就像那日春霜看见他押解犯人时的眼神,宋主簿声音压得低又极怒,“霜儿,你再说一遍。”
春霜被他看得原形毕露,“就是我表哥,宋叔,你不能把他带走。”
手腕被反手一握,春霜头顶阴影一片,她抬头望着裴知禹的侧脸,他适时低头一望,朝着她鼓励地笑了笑,又微微摇头,好像在对春霜说无碍,“霜儿,瞒是瞒不住的。”
裴知禹越是这样坦然,目光那般热忱,春霜的心越是像被马车碾过一样,她咬着牙不肯退让。
李杏娘斜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看着好戏,阿禾站起身来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宋主簿,许是这之间有些误会,还请主簿坐下慢慢说。”
“能有什么误会?”李杏娘斜眼看着裴知禹,眼底仿佛淬了毒,冲着门口大喊,“这春大福一家私藏陌生男子,违抗官命,莫不是仗着宋主簿掩盖罪行吧?”
宋主簿看了李杏娘一眼默不作声,刚才嚣张的气焰又低了几分。
春大福呵斥道,“李杏娘,你这个人岂能忘恩负义!霜儿好心给你介绍生计,你却这么反咬一口。”
“春大福,你还有脸说我忘恩负义?忘恩负义的是你们父女俩吧,”李杏娘就把矛头对准了春大福,指着他鼻子骂道,“你和宋主簿可是表亲关系,你这么私报瞒报,忘恩负义,这……叫罪加一等。”
“宋叔,”春霜微微摇头,“墨清不是坏人,我敢用项上人头保证,请宋叔赏几分薄面。”
春大福哀求地看着宋主簿,“宋哥,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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