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缓缓开启,玄黑的冠冕自高阶之上沉稳而下。嬴政正与身旁的蒙毅低声交代着政务,眉宇间还凝着早朝时的余威。然而,当他目光掠过殿前广场,脚步便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叶缥缈正立于台阶下,晨光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轮廓。
嬴政抬手止住了蒙毅的禀报,步伐明显加快了些许,来到她面前。
“阿缈?”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流过,“怎会在此?”
“下朝了?”叶缥缈弯起眼眸,语气自然而亲昵,“今日天气甚好,想同君上走走。”
一抹真切的笑意自嬴政眼底漾开,他极为自然地执起她的手:“好。”
摒退了仪仗,叶缥缈并肩和嬴政悠闲地走在咸阳宫的复道之上。晨光熹微,树影婆娑,耳边唯有风声与彼此的脚步声。
沉默地走了一段,叶缥缈忽然侧首,语气寻常得像在问今日的晨膳:“君上近日……龙体可有哪里不适?”
“并无。”嬴政答得干脆,略带疑惑地看她,“何出此问?”
“那……”她拖长了语调,眼眸流转,带着几分探究,“是阿缈近来安排的滋补方子,不合君上口味?或是效用不佳?”
嬴政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脚步倏然停住。
叶缥缈却笑意吟吟地反握住他的手,轻轻向前一带:“怎么不走了?”她抬手指向前方甬道的转角,语气轻快:“拐过这个弯就到了。”
嬴政的目光在她笑靥如花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望向那个转角,喉结微动,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与极其罕见的不自然。但他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任由她牵着,迈开了脚步。
“走吧。”
拐过弯,一处僻静的偏殿映入眼帘。嬴政的手突然收紧,拉住了叶缥缈。
叶缥缈停下脚步,回身直视他,目光清亮如镜,映出他复杂的神色。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阿缈现在也不算得很生气。”她顿了顿,视线扫过被他握住的手腕,“但君上要是再拦着……”
嬴政凝视她片刻,眼底翻涌的波澜终是缓缓平息。他松开了手,这便是默许。
叶缥缈不再多言,抬手推开了沉重的殿门。
“吱呀——”
门轴转动声惊动了殿内之人。只见数名方士与童子正围着一座巨大的青铜丹炉,炉下炭火正红,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而奇异的药石气味。两侧案几上陈列着各色器物:研磨朱砂的石臼、称量水银的精致小秤、堆叠的丹鼎、以及无数盛放着不明矿粉与草药的金石玉盒。墙壁上甚至还悬挂着描绘导引吐纳之术的秘图。
众人见到叶缥缈先是一愣,待目光触及她身后那抹玄黑身影时,瞬间面色大变,慌忙伏地叩拜:“参见君上!”
叶缥缈步履未停,径直走入这片缭绕着烟火与欲望的方寸之地。嬴政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如同被她无形的线牵引着。
她的指尖拂过冰凉的青铜丹炉,炉身的饕餮纹路狰狞,触手却是一片灼热。她扫过那些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矿物,最后,目光落回嬴政身上。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丹炉内药液沸腾的咕嘟声,如同某种不安的心跳。
“君上,”她终于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您这般洞悉世事、执掌乾坤的人,倾举国之力,费尽心思,都寻不到那海外仙山、长生神仙的半分踪迹。”
她微微歪头,看向他的眼眸深处,一字一句,轻声问道:
“那么,您告诉我——眼前这些肉体凡胎,他们……凭什么,就觉得自己能在这烟火鼎炉之中,炼出那逆天改命、违背生死的药?”
叶缥缈看着他,眼底是难以掩饰的疲惫。她小心防范了这么多年,嬴政如今的身体也一向康健,为何还是没能阻止他对那所谓长生药的执念?
“君上,你到底吃了多少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倦意。
“朕并未服用,尚在试药之阶,试试亦无妨。”嬴政轻声回道,带着些试探的语气。
叶缥缈看进他眼睛里,半晌,她才松下一口气。随后转至炉前,目光扫过案上诸物:暗红的朱砂原矿、石臼铁杵、陶钵清水、厚实的敞口坩埚、带有凹槽与竹管的特制陶盖、湿泥、满水的陶罐,以及备好的厚麻布与醋碗。
满室寂静,所有目光皆凝聚于她指尖。
她取过矿石,置于石臼,以铁杵匀速捣击,力道沉稳,将其化为粗细不一的砂粉。旋即倾入盛满清水的陶钵,素手轻拨,搅动一片浑浊暗红。静待粗渣沉底,她便小心将上层含细砂的水液倾入另一空钵。此“飞水”之法重复两次,所得朱砂愈发细腻鲜红。静置滤水,唯留一片湿润的赤色精华。
整个过程,她只专注于眼前器物,未发一言。
接着,她将处理好的湿砂填入敞口陶坩埚,覆上特制陶盖,将竹管另一端插入盛满冷水的陶罐,罐口以湿布稍掩。随后,她用湿泥极其仔细地涂抹、压实陶盖与坩埚的每一处缝隙,力求密封无虞。
诸事既备,她取过厚麻布浸入醋碗,充分濡湿后略作拧干,严密覆于口鼻,以布条系紧。示意众人再退,方以火钳将密封坩埚平稳架于通红的炭火之上。
地窖中唯余火焰噼啪与水声轻响。热力蒸腾,她凝神不动,目光紧锁那坩埚与竹管。待坩埚烧至暗红,一滴银亮液珠自竹管末端悄然凝出,滴落水中,凝成不散的银珠。继而第二滴、第三滴……
待再无银珠滴落,她方移开坩埚,熄灭火源。静待水罐冷却,才伸手入水,以蚌壳舀起汞珠,盛于陶碗之中。
她解下口鼻湿布,端起陶碗,未看周遭那些震惊敬畏的目光,径直走向一直静观、眸色深沉的嬴政。
将陶碗平稳呈于他面前,叶缥缈声音平静无波:
“君上,此物名为水银,阿缈亦会炼制,并非仙露神浆,亦非方士幻术。”
“它源于丹砂,遇火则出,遇冷则凝。阿缈所用,不外捣碎、飞水取精、陶坩埚承火、竹管导气、冷水凝形。口覆湿布,是为阻隔炼制时产生的毒气;令众人远离,是因汞蒸气无形无味,却能蚀骨销魂,伤人于无形。”
“世间诸多所谓‘神迹’,细究其理,不过如此。”她微微抬眼,目光直入他眼底,“知其物性,明其火候,备其防护,循其法度,则人人皆可为之。然此物剧毒,绝非长生之药,前人所载服食金丹而暴毙者,多半缘由于此。”
“丹砂可炼汞,汞亦可炼丹砂,循环往复,看似玄妙,实则仅是物性变化,如同水结为冰,冰化为水。其中并无神力,亦无天道,只是可知、可控、亦可惧的物理。”
剧毒?!
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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