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帝京,天空澄澈如洗,几缕薄云似轻纱般飘在天际,庄嬷嬷裹着一件半旧的青布夹袄,手里提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新蒸的桂花糕,一步步朝城南的鹊桥戏园子走去。
路旁梧桐叶已泛黄,风一吹,沙沙作响,庄嬷嬷的脚步有些急,但年纪大了,不免步履沉重,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额头上也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自打张家出事后,她就时常来看望张家小小姐,十几年了,风雨无阻。
如今张老爷的冤屈终于得以昭雪,她却有了新的忧心之处,小小姐已是自由身,毕竟登台演出这么多年,这将来嫁人可如何是好?
“庄嬷嬷来啦!”戏班门口扫地的伙计眼尖,远远看见她就笑着迎上来,“娘子刚刚出门,过一会儿才回来,不如您先去她院里歇着呢。”
“哎,好,好。”庄嬷嬷应着,将竹篮换到另一只手上,“她这几日可好?”
“好着呢!娘子说了,戏班子不解散,咱们都跟着她干!”伙计满脸喜色,引着庄嬷嬷往里走,“嬷嬷您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来听戏的贵人可多了,都说是冲着咱们娘子脱离罪籍的名头来的,有好多贵人都送来贺礼呢,咱们娘子现在可是帝京第一大青衣!比那些个旦角可厉害多了。”
庄嬷嬷心里却是一涩,什么“第一青衣”,说到底还是戏子。
张家的女儿,本该是书香门第的闺秀,如今却要在台上抛头露面,想想就觉得委屈,当年她家大小姐就是受不了才投水。
可大小姐……庄嬷嬷眼圈一红,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十年了,大小姐投河自尽的消息传来时,她哭晕过去三次,那样温婉娴静的人儿,没想到性子却这么刚烈。
班主院里,几株菊花正开得灿烂,架子上搭着水绿襦裙,外罩月白比甲,还有几件戏服,小丫鬟正趁着天气好拿出来晒晒呢。
“庄嬷嬷,您来啦!”小丫鬟放下鸡毛掸子,赶紧回屋去泡茶,最多达官贵人都送来了不少新茶,正好泡一壶给嬷嬷尝尝。
庄嬷嬷就在院子里坐下了,走了一路,也实在疲惫的厉害。
等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小姐回来了。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那张与张雅风有五六分相似的脸上,少了些温婉,多了几分伶俐。
“嬷嬷!”善莺抬眼看见庄嬷嬷,连忙迎上来,面若桃花,眼含笑意,“您怎么又带东西来?上回带的枣糕还没吃完呢。”
庄嬷嬷拉着善莺的手,上下打量:“小小姐,这才大半年没见,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哪有,我这不是好好的。”善莺扶着庄嬷嬷坐下,亲自斟了茶,“您尝尝,这是前几日永辉伯府送来的龙井。”
庄嬷嬷与她寒暄许久才试探着问:“小小姐,你如今已是自由身,可有什么打算?戏班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善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低头摩挲着茶杯边缘:“嬷嬷,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这戏班子,这多年都是我的容身之所……”她顿了顿,“如今我唯一会的也就是这些戏了,我不能丢下它。”
“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庄嬷嬷急道。
“嬷嬷。”善莺抬起眼,目光清澈却坚定,“我在这戏台上活了十几年,离了它,我不知该怎么活,再说现在帝京内外都传遍了,晋王妃所嫁非人,忠于大义,检举晋王,被圣上封为晋国一品夫人,不必当个晋王妃风光多了,女子嫁不嫁人都无所谓,只要自己有本事,一样能闯出一番天地。”
街头巷尾都在夸晋国夫人是女子楷模,但是也永久背负了一个告夫的名声啊,秋风拂过,院中菊花摇曳,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下。
庄嬷嬷长叹一声,又红了眼圈,“老天开眼,咱们大老爷的冤屈终于洗刷了,只是可怜你大姐姐,她没熬到这一日啊……”
这些年,庄嬷嬷时常来看她,善莺心里明白,嬷嬷是将对大姐姐的牵挂都倾注在了自己身上。
她自己的乳母在张家出事后便卷了细软跑了,是庄嬷嬷,这个并非她乳母的老嬷嬷,十几年来如一日地关心着她。
善莺心中不忍,轻声道:“嬷嬷,今日天色还早,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啊?”
“去了您就知道了。”善莺起身,吩咐小丫鬟备车,又亲自扶着庄嬷嬷往外走。
马车穿过帝京繁华的街市,驶入较为安静的城南,庄嬷嬷撩开车帘,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约莫大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条名为杨柳胡同的巷口停下。
善莺先下车,然后转身扶庄嬷嬷,秋日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在青石板路上,巷子两旁杨柳依依,虽已入秋,枝条仍垂着些许绿意。
“这是……”庄嬷嬷望着眼前朱门高墙的宅院,心中莫名一阵悸动,没有牌匾,门扉紧闭,可这周围的景致,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善莺上前叩门,铜环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胡同里格外清晰,不多时,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小丫鬟的脸。
“娘子可是落了什么东西?”小丫鬟看见善莺,笑盈盈地问,“我去喊小姐。”
话音未落,院子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怎么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丢三落四的?”
那声音——庄嬷嬷浑身一震,手中竹篮“啪”地掉在地上,桂花糕散落一地。
她紧紧盯着门内,眼睛瞪得老大,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院中女子闻声抬头,目光越过善莺,落在庄嬷嬷身上。
四目相对。
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穿着浅青色家常襦裙,头发松松挽了个髻,斜插一支素银簪子,她面容清瘦,眉眼温婉,虽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沧桑,可那轮廓那神情——
“大、大小姐……”庄嬷嬷终于挤出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张雅风手中的绣绷落地,她踉跄着奔过来,扑进庄嬷嬷怀中,如同溺水之人抱住浮木:“嬢嬢!”
嬢嬢是张雅风幼时对庄嬷嬷的称呼,十年了,如今再听,恍如隔世。
庄嬷嬷抱住怀中颤抖的身子,老泪纵横:“大小姐,你没事啊,你没事啊……这么多年,你怎么不来找老婆子我呀!我以为你……”她哭得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抱着,生怕一松手,眼前人就会消失。
善莺在一旁悄悄抹泪,待两人情绪稍缓,才轻声道:“嬷嬷莫怪,姐姐他们隐藏身份是为了刺杀晋王,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找到机会。”
庄嬷嬷捧着张雅风的脸,仔细端详,十年光阴,大小姐眼角已有了细纹,面色也不似从前红润,可那双眼睛,依然清澈温柔。
“前几日星雀过来请我,说是有个人需要见见。”善莺继续解释,“我见到姐姐时,激动得不亚于您呢,差点晕了过去。”
“星雀?”庄嬷嬷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张雅风拭去眼泪,挽着庄嬷嬷往院里走:“多亏了护国公,若非他,只怕我们至今还躲在兴城,父亲的冤屈也不知何时能洗刷。”
进了院子,庄嬷嬷才看清这宅子的格局,三进院落,亭台水榭,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雅致,几个丫鬟仆妇正在打扫庭院,见她们进来,皆垂首行礼。
正厅布置得简洁大方,紫檀木桌椅,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多宝阁上摆着些瓷器和书籍,庄嬷嬷越看越疑惑,这宅子气派不小,绝非寻常人家。
“嬷嬷,这里是护国公府的南院。”张雅风亲自斟茶,送到庄嬷嬷手中。
“护国公府?”庄嬷嬷手一抖,茶水溅出几滴。
“嬷嬷放心,待我事成,一定为张家平反。”程大娘子说这话时的神情,庄嬷嬷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她只当是安慰,如今想来,那位年纪轻轻的大娘子,怕是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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