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洗毕,皇帝换上干净寝袍,回到寝殿。
萤烛暧昧,阒若无人。
刘全寿说她在。
皇帝也相信,她不会跑,更跑不了。
可这样的安静,仍让他脚步不自觉加快几许。
他脚步轻捷,神不知鬼不觉越过值夜宫女,绕进屏风后私密的空间。
空气中照常弥散着他惯饮的苦药味,罗帷四角的银丝香球,只勉强让内室气味清爽些。
而这些苦药与名香相合的气味中,另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馨香勾缠他鼻尖。
那香气伴他一宿又一日,已算不得陌生。
皇帝探手,拨开罗帷,看到偌大的龙床上熟睡的女子,眉心反拧得更紧些。
在这张床上,发生过那样不堪的,能置她于死地的事,她竟还能在此安枕。
此女心大到,全然不在意那些羞辱?
显然不是,否则,她也不会急火攻心,吐血昏厥。
宁可睡在最厌恶可怕的地方,也不回皇后专属的坤羽宫去,是太后和程家殷殷教导过,还是她生怕程家看出她已没有价值?
皇帝唇角勾起一丝不屑,细细打量她,轻嘲又不由淡去。
她睡得很沉,面朝里,瞧不清眉心是舒是蹙。
那被他捏过的,细腻纤巧的下巴,被绸衾遮起,女子巴掌大的芙蓉面越显得娇小可怜。
与昨夜被他扼住手腕,压住腿的睡姿不同,此刻她紧紧蜷缩着,绸衾只隆起小小一团。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她睡在大床靠外的一侧。
姿态上,她并不期待任何人来扰眠。
床里侧有足够大的位置,只要皇帝想,便可悄然进去霸占大半龙床。
明朝女子睁眼,必又是一番不小的惊讶。
只要想到她那副受惊小鸟的情态,皇帝付诸实践的念头便潮涌难息。
终究,他又慈悲一回,只是深深望她一眼。
放下罗帷,离开。
权当是,对她昨夜伺候得力的恩典。
御书房内,光线昏暗,只案头掌一盏灯,豆大一点。
“那个女人受到了些惊吓,给她开一剂安神养身的药,明早给朕。”皇帝手支额角,把玩着一块拳心大的羊脂玉睡虎镇纸。
他眉眼隐于暗影,辨不清神情,胡太医端量好一阵,也看不出他究竟是心疼人家姑娘,还是不心疼。
没得到预料中的回应,皇帝放下撑在额角的手,抬眸望过去。
眼神平静无波:“明早先送一碗避子汤。”
哪里心疼了?胡太医暗暗叹一口气。
造孽啊!
可谁让那姑娘没投个好胎,偏流着程家的血呢。
“皇上容禀。”胡太医躬身施礼,语气郑重,“那边有密旨,吩咐微臣给娘娘开些补身助孕的汤药,且须日日也给娘娘请脉,烦请皇上定夺。”
此举为的是什么,连胡太医都猜得到。
是以,他头压得极低,仿佛如此能消减天子怒意。
玉虎被皇帝掌心的温度攥热,越发温腻光滑,似美人玉臂的丰肌弱骨。
沉吟半晌,皇帝一声低嗤打破室内瘀滞的静。
“如此甚好。”皇帝抓起玉虎,凑近灯侧,“即日起,你大大方方给那女人送补身汤药,用最好的东西给她调养身子,好生诊视。”
烛光灼照着上等羊脂玉,玉质愈发润泽剔透:“朕倒要瞧瞧,那女人如何能怀得上龙胎,能不能如他们的意。”
正愁没有新奇的手段打磨那颗美人棋,若是太后知晓,此举恰恰为他提供了新思路,行了方便,不知会不会后悔?
“朕的药,也是时候换换口味了。”皇帝眉峰隽耸,眼神漆深,御座后高墙上映着庞大的暗影,“姜远,送胡太医。”
皇帝放下镇纸,神色堪称愉悦,可胡太医眼皮蓦地一跳,心脏亦为之抽紧。
他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屋内最昏暗的角落里,姜远支起一条腿,坐姿颇不规矩地趴在膝头打盹。
听到这声吩咐,悠悠伸了个懒腰。
起身时,忍不住瞥一眼皇帝:“看把胡大叔吓的。”
随即拍拍胡太医肩膀:“你还不知道他?放心,死不了人。”
须臾,姜远送走胡太医,折回来,皇帝已斜卧在书房里间的便榻上。
眼睛闭着,但显然是在想心事,并未睡着。
姜远环抱双臂,斜倚博古架,懒懒散散:“还‘那个女人’,啧,人姑娘家的一身清白真是喂了……”
皇帝冷厉的眼锋骤然扫来,姜远险些咬到舌头,生生咽下大逆不道的措辞。
“冲我凶什么?”姜远颇压低声音嘀咕,愤愤不平,“糟蹋人的是你,平白让我担下恶名。你既真不喜欢,何不将错就错,干脆赏给我?好歹跟过你一场,将来我带她出宫隐姓埋名,总好过被你吓死不是?”
纵然知晓他说的是玩笑话,只为劝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可皇帝仍因他的口无遮拦,冷下面容。
“你倒是不介意。”皇帝盯着他,咬牙切齿。
“嘿,我又不是你们这些读书读傻了的道学先生,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姜远不惧,继续耍贫嘴,“那可是千金贵女,大家闺秀,我要能娶着这样的妻,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大造化,我立马回去给列祖列宗烧纸谢恩你信不信?”
“姜远,朕往日从不拿宫规拘着你,可你须谨记,朕留着她性命一日,她便是朕的皇后。你的玩笑,太过了。”皇帝语气淡淡,听不出恼怒。
可姜远跟随皇帝几年,皇帝真恼还是假恼,他还是知道的。
当即也意识到不妥。
毕竟,那虽不是皇帝想要的皇后,亦不被皇帝喜欢,可那程家小姐确实已与皇帝大婚,有了肌肤之亲,是名副其实的一国之母。
“属下该死,请皇上责罚。”姜远收起玩世不恭,跪拜谢罪。
皇帝和衣而卧:“皇后知你名姓,切勿在她面前出现。”
姜远与他是生死之交,又不会真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他本意就是激将一番,让皇帝悠着些,别把人姑娘的心伤透了,往后万一后悔都回不了头。
听到这句提点,他自然连连颔首答应。
退到无人处,还忍不住痛扇自己嘴巴几下:“叫你还口无遮拦!”
帐内光线昏然,程芳浓睡醒,睁开眼,也辨不清是几时。
甚至有种不知是清早,还是黄昏的恍惚。
帐外有细微的动静,大抵是溪云在替她整理今日要穿的衣裙。
程芳浓左右看看,里侧绸衾叠放整齐,垫褥一丝褶印也无,与她昨夜入睡前一样,没有旁人睡过的痕迹。
心神莫名放松,昨日一连串的折辱,想起来也不那么要命了。
“溪云,你说得对,睡醒就好了。”撩开软帐时,程芳浓甚至还能挤出一丝故意叫人放心的浅笑。
可她话音刚落,笑意陡然僵住,面颊好不容易养出的血色,迅速消退。
屏风内侧,穿着明黄锦袍的男子侧身望过来。
他双手扣在织金镶玉的腰封上,带钩分离,不知原本是要扣上,还是刚刚解开。
“皇上。”程芳浓压下睫羽唤。
眼睛可以控制着,不往他身上落,可心绪纷乱如雪,顷刻失控。
皇帝昨夜宿在何处?
除非他想被人视作昏君,否则必不会让人误以为他白日宣淫,他该是刚起身?
从何处起身?她的枕边?!
皇帝病弱,又嫌弃她失了贞洁,倒是不会碰她。
事实上,她昨夜累极,睡得极好。
可是,他竟能忍受,睡在她与侍卫私通过的床上?这病秧子究竟还能疯到什么地步?
“卿卿醒了?正巧,过来替朕束好腰带,朕有了你,便不想再假他人之手。”皇帝扣着腰带,语气温情缱绻,眼神却透着旁人看不到的蓄意挑衅。
隔墙有耳,他是做给屏风外的人看的,程芳浓立时反应过来。
纵有千般不愿,她也不得不收拾好纷乱的心绪,从暖融融的衾被里出来,挽起一侧软帐,慢吞吞走近这冰冷无情、人面兽心的恶魔。
皇帝打量着她,将她闪躲的眼神,故意磨蹭的举动,悉数看在眼中。
看着她侧身挽罗帐,螓首低垂,纤腰袅娜的姣美丰姿,不禁想到,若她只是寻常官宦小姐,若他们之间没有隔着那么多的权力倾轧、阴谋诡计,这只是新婚燕尔的寻常清晨,他们该会是怎样一对眷侣?
女子已走到他跟前,低头摆弄他腰间未系好的束带。
垂散的墨发间,不经意露出肩窝处一小抹雪肤。
一双柔荑养护极好,白皙如脂玉,形态如娇兰,搭在他腰际,将相隔寸许的金镶玉带钩往腰腹正中合拢。
香艳不输她从浴桶间回首的惊鸿一瞥。
皇帝别开脸,腰腹无端收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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