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去看看爸爸吧。”
春岁听完嘉年跟自己讲的事情后一个人在房间待了很久没有出来。期间几次嘉年都没忍住想要推门进去陪她一起待着，但是想到春岁跟他说想自己待会儿时的憔悴难过，嘉年又生生忍住将手收了回去。
有些悲伤，是需要一段只属于一个人的安静缓冲的。
嘉年听着房间里的声音慢慢屈膝背靠门口盘腿坐下，隔着一道门陪着她，静静等着春岁出来。
墙上挂着的时钟有些年头了，转起来是一下接一下的咔哒咔哒声。
很响，像是在提醒这个房子里的人注意看时间在真实的流逝。
春岁没出来，嘉年就一直这么在地上坐着。
隔着对面主卧敞开的门，嘉年看到窗外天色从下午白日变成傍晚昏黄，再然后等天色彻底暗下来，屋内也就铺开一层透着深海般寂静的黑蓝。
最后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春岁像是知道他在门口一样慢慢打开门站在门口低头看他。嘉年回身仰头，看到春岁的房间内也是一片昏暗，没有开灯。
“饿了吧。”嘉年见她出来赶紧手撑地上起来说：“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春岁摇摇头，站着没动，就这样站在昏暗里看了他许久然后突然伸手抱住他，双手紧紧攥着他的后背用力，头埋嘉年颈间低声说：“陪我去看看爸爸吧。”
“嗯。”嘉年点头，同样坚定用力地回抱着她说：“你想什么时候去，我们就什么时候走。”
春岁说：“我很久没有梦见过他了，快要记不清上次在梦里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了。”
嘉年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慰：“那说明爸爸在那边过得很好，他想让你放心，所以才会没有入梦。”
夜里，楼下是夏天结束后不知何时突然开始的阵阵虫鸣，很安静，让人听着有一种莫名踏实。
春岁说：“有时候我真的害怕，怕哪天一不小心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忘了他。”
说话间春岁脑袋像小猫一样又往嘉年脖间蹭了蹭，埋得更深了些。嘉年手指在她发间轻轻摩挲，说：“不会的。不要怕，还有我和你一起记着他。”
江民笙一直没有回老家。
当年出事后是江民笙朋友陈叔帮忙料理的后事，春岁是在一个月后才偷偷回到苏市在墓园见了爸爸。
墓碑上的照片是春岁十二岁生日那天给江民笙拍的。
那阵子春岁突然迷上了摄影，整天追着公园扛“大炮”的老头后面看他们又拍了什么绝美照片。春岁倒也不是对照片多感兴趣，单纯就觉得穿个马甲手里拿着相机的样子特别有范，然后十二岁生日那天，江民笙就买了个单反给她做生日礼物。
江民笙说：“希望你能用它记下自己眼中的美好世界，然后平安健康长大。”
于是春岁拍下的第一张照片就是爸爸。江民笙也很喜欢这张照片，后来很多证件上的照片都是用这张裁剪好了用的，包括现在这张遗照。
“老头，我有好好吃饭，好好长大了哦。”春岁摸了摸墓碑上江民笙笑的灿烂慈祥却不再有温度的脸说，“你呢，你在那边过的还好吗？”
老头没回答，但春岁听到了拂过耳畔的风，在开口说话。
嘉年紧紧牵着她的手，一刻没有松开。
两人在墓园安静坐了很久。
春岁头靠嘉年肩上闭着眼睛说：“明年春天的时候，我想给爸爸种一棵树。”
“好。”嘉年说，“我们一起。”
春岁又说：“每年都种一棵吧。”
嘉年继续点头：“种到我们老的种不动了，我们就一起坐在树下吹风，乘凉。”
春岁笑了，闭上眼睛，她好像已经看到了眼前一片郁郁葱葱。
树下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像现在的她和嘉年一样，经过岁月漫长的黑暗后平静且幸福的互相依偎着。
苏市这些年也变了很多，除了清明扫墓和过年的时候春岁会回来看看江民笙，她也很多年没往市区走过了。
江民笙走了之后，苏市便也不再是她的家。
从墓园出来后距离回泉水的高铁还有一段时间，春岁就带嘉年把自己十七岁以前生活过的地方转了一遍。曾经的江家，放学跟同学说了再见然后独自等着爸妈来接的小学门口，隔着两条街的中学部，再有马路对面的师范学院，以及晚自习经常逃课来吃的小吃街……
“那时候我们同学就经常说，这条学院街其实就可以装下一个人的一生。”
从小学到大学，然后大学毕业再回去带小学生……就这样一辈子看着苏市的日升月落，过着简单安稳的日子。
只是后来，春岁没能留在苏市，也离开了泉水，一个人在外过了许多年漂泊不定的日子，还好最后自己十七岁时遇见的那个少年，接住了她。
火车自南向北一直开。
春岁第一次离开一个地方时心里没有悲伤失落也没有对前方的迷茫。
因为她知道，姚嘉年会一直带着她往前走，一起走到人生的终点不松手。
——
当初江民笙在泉水买给春岁的那套房子带的小花园里葡萄架还在，葡萄藤也比她离开泉水时更粗壮茂盛不少，隔着围栏，春岁还能看到架子下挂着几串紫红色的葡萄，看样子是结了不少果子，房主都没摘完。
“怎么想到带我来这里了？”春岁问。
两人一下火车，春岁便被嘉年直接带了过来。
嘉年笑着没说话，一只手将她手腕轻轻拿起，另只手伸到口袋里不知道拿了个什么攥拳出来放到春岁掌心里，然后两只手一起将她手心握住。
春岁短暂疑惑下，然后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对上嘉年一张笑脸想要从他的眼神里确认自己心中的答案。
嘉年点了点头。
是一把钥匙。
春岁甚至来不及做任何思考，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顺着眼角一滴接着一滴止不住地落下。
春岁几次想要开口，但每次都哭的说不出话。
嘉年说：“我把你的家找回来了，以后这里就是家。”
春岁泣不成声，然后嘉年捧着她的脸，指尖一下下慢慢将她的眼泪擦干补充说：“我们的家。”
“你哪来这么多钱啊，你是不是去借高利贷了吧。”春岁呜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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