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学堂此日来了五六个学生,又恰逢谢探微、陆冬至休沐,再加上两位女先生,一间不大的暖阁倒坐满了。一堂课毕,学生各自出阁暂歇,唯是陆冬至被杨老师特别关顾,紧盯着他默书。
谢探微和露微原也要出去透透气,瞥见这场景,都不由好笑,双双走去,同淑贤一般,将陆冬至围了起来。再一看他所写,不过就是一段兵法,还是第一次开课时教的。
陆冬至本已心虚,淑贤一人也罢,又添了两双眼睛来看戏,愈觉羞惭,眼珠来回转过,定在谢探微身上,“你既不用学,也不教课,白杵在这里做什么?都挡我光了!”
谢探微却早已将他看透,不过就是不服,又不好对女孩子说什么,一笑,伏去他的案头,道:“这有何难?阿兄给你掌灯啊!”
他为婚事才肯松口叫了谢探微一声“阿兄”,此事早经谢探微之口传扬,许久不提,偏在此刻拿来占便宜,当即引人大笑起来,便是淑贤虽是局中人,也憋笑得满脸涨红。
“谢探微!”
他自是满心羞耻,丢了笔,气得倒吐气。可眼见是要将人拎出去打一架的意思,门外却忽然冲入一人,还没看清个影子,带来的凉风先激得四人一惊。
“郑复?你也来上课?”
此人方一站定,露微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谢探微手下的金吾郎郑复,淑贤冬至成婚时见过一回。但他原就是出身世家,自小开蒙,文才不短,一向也没来上过学。
郑复果然摇头,似有什么急事,眼睛只盯着谢探微:“司阶……”他欲言又止,可谢探微竟已领会,轻揽露微,略示安抚,很快将人带了出去。
露微倒从未主动过问谢探微的公务,可想来奇怪,不免就将目光转回了冬至身上:“最近军中有什么要紧事吗?”
冬至还有些赌气,只懒懒道:“我现在又不跟他日日在一起,哪里知道他的事。”
淑贤左右是帮着露微的,见不得他敷衍,瞪了一眼,道:“郑复来定是为公事,你们总是要在卫署碰面的,你好好想想,有什么大事么?”
淑贤的话便是严旨了,冬至再不敢糊弄,抿唇细想,将能记起的大小事务尽力捋了一遍,半晌皱眉道:“将军治军严整,从未出过纰漏,当真并无大事。硬要说,只有件玩笑,不是公事,也和谢探微无关。”
虽如此说,倒让露微更添稀奇,毕竟是在军中,可取笑的事大约都不会是空穴来风:“什么玩笑?”
冬至便道:“将军府开了学堂,凡上过课的都说很有用,是件大功德。这名声早就传扬开了,就有人笑说金吾郎如今都成了郑玄家婢。我问过贤儿,郑玄是谁,她说是古时的大儒,我就知道了,这是夸我们金吾呢!”
“你是为这个问的?”不及露微作声,淑贤先诧异起来,冬至确是问过,但只是一日临睡前随口问了个名字,她还以为是这人长进了,此等名贤大儒也知道,“你怎么不把话说全呢!”
冬至不解其意,但能瞧出她脸色变了,再瞥眼露微,更是神情凝重,“怎么了?这不是好事么?”
露微掩在袖下的手已紧紧攥起,只觉喉咙干涩,心中思乱如麻。淑贤见状,心领神会,朝冬至挤了一眼,道:“去外头告诉你那些同僚,今天不学了,以后也要暂停些时日,有些家事。”
冬至自然想知道为什么,但事出突然,也感到异常,迟延观望,终究照做去了。然则片刻之后,先于他冲进来的,是未及与郑复叙完话的谢探微。
他见冬至出来安排,立马只觉是露微身体不适,将她揽过就问:“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露微抬起头,眼中一瞬惶然,缓缓方滞涩开口:“郑玄家婢,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四字不期然至,谢探微顿感胸口一闷,犹遭重锤,“是……阿父不许,他说流言无稽,不必理会,你做的是好事,不必让你担心,也无需……叫你不高兴。”
露微心头震动,恍然记起一件事:最初向晏令白说起办学之事,晏令白并不是一口应下的,而是告诉她,武官升迁不必重文,或许很少会有人来学。这看似只是周全考虑的话语,原来竟是隐晦的预警么?
“现在,还是好事么?”
虽语带质问,却更是自悔。谢探微也只是无言相对。
“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是好事,又坏在哪里了?”冬至至此终于忍不住了,越发看他们三人是打哑谜,那夫妻两人说的听不懂,自己媳妇很懂却只垂目缄口。
但这话问出去,也只有淑贤理会,拽了拽他衣角,示意他安稳些,方低切一叹,解释道:
“郑玄是名儒贤达,就连他家婢女都知书识礼,能与主人答对。这原是赞扬之语不错,但若放在军中,岂能有‘家婢’?那些取笑之人是讥讽将军结党养私啊!”
淑贤虽明理聪慧,也不大解得朝堂诡谲,年来常随露微经历,倒才能看破些明面的事。这番解释通透简明,叫冬至立时就反应了过来,心中惴惴。
“这都怪我!起初就是我引出来的事,想得太简单!”
淑贤越发自责,说着眼眶便红了。冬至已然明了,又岂不知他才是罪魁,心疼不已,附去她身侧,哄劝道:“你别哭,哪里能怪你呢!等将军回来……”
“不要等了!”
露微沉默有时,并非一筹莫展,渐从纷乱的思绪中拔出,听他二人无甚章程,不免先要提醒:
“你们现在就回一趟杨家,问问杨伯父,也听听你阿兄如何说。结党已非新词,杨家也已牵涉,可渊水虽深,不能待溺。”
淑贤很快回过神来,用力一点头,“好,我回来再与阿姊商议。”遂拉起陆冬至,双双小跑而去。
院里院外就只剩了夫妻二人,露微这才回看谢探微,泄了口气,道:“鼓钟于宫,声闻于外——其声已至,该当如何?”
正如她交代淑贤所言,结党一类的议题早已不是新闻,谢探微在初听家婢之论时,便知是那些人卷土重来了。而如今,贵妃复位,吴王授官,连皇帝的态度也变得这般暧昧不清,他们这群“党徒”又该如何自证呢?
“微微!”短暂的思量之后,谢探微却忽然正色,将露微两手托在掌心,道:“郑复才来找我,是为数月前拦路陷害你的那个女子的事,我找到她们母女了!”
露微愣怔了半晌,非是忘记了这桩要事,只是当真被家婢之事横截了思绪,以为郑复也是为此事而来,“你……她们,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探微蹙眉一笑,这才将暗中行事详细告知。当日那女子佯装失路求助,以至露微落入圈套,虽很快解决,但紧接着便是贵妃借此挑动皇帝赐婚二郎。如此接连被钳制,谢探微便想到要寻到那对母女,才可反制于贵妃一族。
“我不能私自离京,但又不能动用金吾中人,惹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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