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嘉时打开工棚的门,把人领进屋。安茉淋了雨,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伍嘉时找出干净毛巾给她头发擦了擦,小姑娘很配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摸了下她短袖的肩头,是干的,估计是淋了雨又被体温暖干了。
他问:“你怎么来了?”
安茉低头把玩衣角,一声不吭。
看来这问题她不想回答,伍嘉时没再追问,又说:“饿不饿?”
这个点他刚下工,安茉不知道等他多久了,大概率是没有吃饭。
安茉点点头,她中午饭还没吃就跑了出来,折腾一下午,又饿又累。
伍嘉时从怀里拿出俩馒头递给她,“不热乎了,但还是软的,你将就着垫垫肚子。”
他现在身上没一分钱,也不好意思再向工头预支了。
每天中午工地食堂管饭,除了菜之外,还有米饭馒头可供选择,他一般就是中午打了菜和米饭,再用塑料袋装两个馒头放在工具包里,当天晚上吃一个,第二天早上吃一个,一日三餐就解决了。
他把俩馒头都给了安茉。
安茉狼吞虎咽塞完一个,把另一个又推给伍嘉时。
没说话,就用一双圆溜乌黑的眼睛看着他,示意他吃。
“你吃饱了?”
“嗯。”
伍嘉时没再说什么,沉默地啃着馒头。
馒头吃着太干,伍嘉时倒了杯水递给安茉。
工棚里没有一次性杯,安敏之前收拾东西时把安茉的水杯也打包带走了。这是伍嘉时的水杯,怕安茉嫌弃,他还用开水烫了圈瓶口。
“喝点水,顺顺。”
安茉没接,自顾自地掏着口袋。
她把小小的手掌摊开,“还剩一百四十七块钱,给你。”
伍嘉时微怔,伸手将安茉的手掌合上,“茉茉,这钱是给你的。”
他没有什么能给她,这是他当时身上所有的钱。
安茉倔强地又把手掌张开,“你明明都已经没钱吃饭了。”
她的声线干净,却让伍嘉时顿感无措。
连一个六岁的小姑娘都看出他的窘迫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安茉环顾着工棚,那天姑姑收拾带走挺多东西,现在不像之前那么拥挤了。就像,属于爸爸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了。
她看着安平的床,以及紧靠着的她的小床,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
“哥哥,你知道吗?”安茉说,“我爸爸死了。”
“不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也不是化成天上的星星,而是变成了一个土堆,我爸爸就埋在土堆底下。”她说着,观察着伍嘉时的反应,他表情痛苦,却并没有感到意外。
安茉继续说:“那天你和我说对不起,是因为我爸爸吗?”
她用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冷静陈述着事实。
“我……”伍嘉时欲言又止,那天的场景在脑海里重现,而复述对他来说无异于再度凌迟。
安茉仰头看着他,“你说吧,我听着。”
伍嘉时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用她能够听懂理解的话语,讲述了那天的事情经过。
安茉听完,“也就是说,我爸爸是因为替你干活,所以才摔了下来。”
伍嘉时默认她的话。
只是几天没见,这个小姑娘却长大了许多。他想,有时候就是事情推着人往前走,不得不面对,不得不成熟。他也是如此。
只是这对于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来说,还是太过残忍。
“你欠了一个爸爸。”
“是。”
“那你能收留我吗?”安茉问。
伍嘉时有过一瞬错愕。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她是在挟恩图报。
这无可厚非,本就是他欠她的。
她要什么,他能给的,他都会给。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那天站在架子上的人是他。他本就像一个游走世间的孤魂,即使摔下来,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为他难过,而不是让一个家中有幼女在等待的父亲替他去死。
他该答应安茉的,哪怕是要他一命还一命,他都不该有任何怨言,可是……
“不能。”伍嘉时艰难开口。
“为什么?”安茉慌张起来。
伍嘉时坐在床边,弓着背,许久才回答:“茉茉,如你所见,我连自己都养活不起,你跟着我只会吃苦受罪,我没有办法给你一个好的未来。”
他不怕苦,工地上烈日蒸人、钢筋磨手,他都可以忍受。如果她无处可去,他会收留她,即使这意味着要付出更多苦力,他不在乎。可是她有姑姑一家,或许是因为发生争吵她才跑回来,但那是她的亲人,可以给她安稳的生活。不用跟着他,过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在来之前,安茉并没有想过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该怎样带着一个六岁的女孩谋生。
她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哦”。
“明天,我跟工头请假,送你回去。”
安茉没有再说她在姑姑家的遭遇。
用爸爸的死来绑架他,问出那句“你能收留我吗”,已经是她莫大的勇气了。她不想再用悲惨的遭遇,换取些无奈的同情,毕竟,他好像真的连自己都活不起了。
她又“哦”了声。
回去就回去,如果姑父再动手,大不了她就跑出来报警。
雨一直在下。
工地广播里播放着明天的天气预报:
“受东亚夏季风影响,我市明天将持续降雨,局部地区雨势较强……”
次日,伍嘉时没有跟工头请假,广播里通知说今天不上工。这一年,手机的功能仅仅为通话和短信,但也不是人人都有手机的,伍嘉时就没有。好在广播通知也够及时。
工棚里只有一把伞,还是当初安平那把,后来挂在门外晾干没拿进来,安敏收拾东西时也就没注意到。
两人身高差太多,要是并排撑着一把伞,总会有人要淋雨。伍嘉时就把安茉抱起来,用那种抱小孩的姿势,右手托住她的腰,让她坐在他的左手臂上。
现如今,他的手臂已经不会像刚来工地时那样酸痛了,反而渐渐生出些不太明显的肌肉线条。
他就这样一路抱着她到客运中心,将近半个小时。
到县里的票价依旧是十块。
一来一回就是三十块。
去时两人是二十块,回来就他一个人。
买完大巴车的票,伍嘉时留出回程车票的十块钱,又把其余的钱塞进安茉衣服口袋。
一路上,安茉都没有吭声。
到县城里,接下来的路伍嘉时不知道怎么走了。安茉也不记得路,她当时跑出来就是边走边问。伍嘉时听完一阵后怕,那个年代人贩子猖獗,所幸她没遇到坏人。
安茉只知道姑姑家住的地方叫刘家村。
两人又是边走边问,终于赶在中午前到达。
越走近,安茉就越发不安,这种不安在伍嘉时敲门时达到了巅峰,她死死地攥着他的衣服。
门内传来一个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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