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60年代中期,中国面临着复杂的国际形势。为了加强国防力量、平衡全国工业布局,国家做出了一项重大决策——开展大规模的三线建设。无数工厂、科研机构从沿海和边疆的一线地区,向着中西部深处的三线地区迁移,不仅是为了应对可能的战争威胁,更肩负着带动内地经济发展的重任。
那些响应号召来到三线的建设者们,来自**。有从上海、沈阳等沿海发达城市大型工厂、科研院所抽调来的高级工程师和技术工人,他们放弃了舒适的城市生活和成熟的工作环境;有纪律严明的退伍军人,他们能快速适应艰苦环境,无论是基础建设还是安保任务都冲在前面;还有带着知识与热情的应届毕业生,为三线建设注入新鲜血液,在各个岗位上发光发热。
三线单位大多藏在四川、贵州、陕西、湖北等省份的山区里,交通不便,地形复杂。但每个单位都是一个独立的小社会,有自己的厂区、生活区,周围被连绵的山脉和蜿蜒的河流环绕。它们涉及的行业广泛,有生产枪炮、**、坦克、军舰、战斗机零部件的国防军工企业,有制造钢铁、煤炭、电力设备、机床、汽车配件的基础工业厂家,还有在深山里钻研**技术、卫星通信技术、核工业的科研单位。
那年深秋,任世和攥着调令的手心里沁出了一层薄汗。调令上“国营某第一建筑工程公司”的钢印油墨还没干透,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心头。胸前崭新的工作牌把衬衫领口都压得发皱,塑料封套里的照片上,他的笑容比背后光秃秃的钢筋骨架还要僵硬——那是他来报道前特意去照相馆拍的,想给新单位留个好印象,可紧张劲儿全写在了脸上。
报到那天,厂区门口的红砖墙上还留着褪色的标语:“好人好马进三线,备战备荒为人民”。红色的颜料虽然斑驳,可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子振奋人心的力量。门卫室里,铁皮柜上摆着一台老式手摇电话机,黑色的听筒旁,值班日志里密密麻麻记满了各工区的调度信息,字里行间都是忙碌的气息。任世和在人事科登记时,无意中看到自己名字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红星,人事科长用红笔圈出来,笑着告诉他:“小伙子,好好干,你是重点培养对象。”
车间主任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说话声音洪亮。他拍着任世和的肩膀,工装袖口露出三道深浅不一的补丁,一看就是常年在一线干活的老工人。“能从临时工转正不容易,”主任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当年我们这批支援三线的,都是扛过**包的,条件比现在苦多了。”话音刚落,远处的塔吊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几个工人抬着沉重的预制板匆匆跑过,溅起的泥点落在任世和锃亮的新皮鞋上,留下几个深色的印子。任世和刚想擦,主任就笑着摆摆手:“没事,在这儿干活,鞋子上没泥才不正常。”
到了饭点,食堂里满是搪瓷缸碰撞的叮当声。老工友们围坐在一张张简陋的桌子旁,用铝制饭盒分着锅里的萝卜炖白菜。虽然菜里没多少油星子,可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听说了吗?张工的老婆从四川调过来,折腾了三年才解决户口。”有人压低声音,筷子在饭粒间扒拉出个小坑,语气里满是无奈,“咱们这种‘半边户’,就像断了半截的脚手架,在这儿扎不了根,回老家又顾不上,两头都落不稳。”任世和听着,默默扒了一口饭,心里想起了远在老家的妻子和孩子。
深夜加班是常有的事。任世和蹲在工地图纸前,头顶的白炽灯嗡嗡作响,光线昏黄却刺眼。图纸边缘已经泛黄,上面还留着七十年代建设者的字迹,有些地方用红笔标注着修改意见,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他的钢笔尖在“家属安置方案”那一栏停顿了许久,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痕迹。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妻子在老家寄来的信,信纸上永远沾着灶膛的烟灰,字里行间都是家常话,末了总要写一句:“浩楠又长高了,昨天还问爸爸什么时候接我们去城里呢。”每次看到这句话,他心里都酸酸的。
转正仪式那天,厂长亲自握着他的手,金色的钢笔在聘书上沙沙游走。任世和盯着厂长胸前的“先进工作者”奖章,那枚铜质奖章被打磨得发亮,突然,他注意到奖章背面刻着的年份——1943年,和自己出生的年份一模一样。那一刻,他心里莫名涌上一股亲切感,好像和这个工厂的历史有了某种联结。
散会后,任世和在职工公告栏前驻足。最新的“分房名单”贴在最显眼的位置,上面家属栏空缺的名字密密麻麻,像无数双睁着的眼睛,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他在名单上找了半天,也没看到自己的名字,心里泛起一阵失落。
厂区广播站又响起了熟悉的《劳动最光荣》,欢快的旋律在院子里回荡。任世和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装着一张皱巴巴的全家福。照片边缘被汗水浸得发软,有些地方都卷了边。照片上,妻子抱着年幼的浩楠站在土坯房前,身后是望不到头的麦田,风吹过,麦浪翻滚。他轻轻摩挲着照片,仿佛能摸到妻子和孩子的温度。
远处,塔吊的轰鸣声传来,沉闷而有力。任世和收起照片,转身走向正在施工的宿舍楼。脚手架上的安全网在风里猎猎作响,像一面面小小的旗帜,仿佛要把所有人心里那些未说出口的期盼,都牢牢网在这片正在建设的土地上。
在浩楠的记忆里,父亲工作的这个三线建筑单位,是个特别热闹的地方。阳光洒在建筑工地上,拉板材的工人喊着响亮的号子,“嘿哟、嘿哟”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的肌肉紧绷着,青筋凸起,把沉重的建筑板材从运输车上艰难地卸下来,一步步运往各个施工区域。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滚落,砸在地上,瞬间就浸湿了脚下的黄土,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湿痕。
不远处,还有些有着特殊过往的人在各自忙碌。有位曾经在旧社会从事皮肉生意的女人,如今在后勤岗位上默默工作。她总是穿着干净的蓝色工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眼神里透着历经沧桑后的沉静与专注。她干活很麻利,无论是打扫卫生还是分发物资,都做得井井有条,像是在用双手一点点抹去往昔的灰暗,创造新的生活。
还有几位投诚过来的**军官,他们凭借着自身的经验和见识,在施工组织规划中出谋划策。他们穿着和大家一样的工装,却总带着一股严谨的劲儿,身影穿梭在各个作业点,手里拿着图纸,仔细地查看工程进度与布局,时不时停下来和工人交流几句,提出自己的建议。
退伍军人们则保持着军人的本色,身姿挺拔,动作迅速而有力。他们承担着许多高强度的体力活,无论是搬运重物还是搭建脚手架,都不畏烈日与艰辛,仿佛还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一般,脸上看不到丝毫懈怠。
工程师和技术人员们大多戴着眼镜,手里捧着厚厚的图纸,围在简易的工作台前热烈地讨论着技术难题。他们的话语里满是专业术语,“钢筋型号”“混凝土配比”“承重计算”,时不时有人用手中的笔在图纸上标记、修改,红色和蓝色的笔迹在白纸上勾勒出精确的蓝图。正是在这些人的指挥与协作下,这个由不同身份、不同背景的人组成的三线建筑单位,才能拧成一股绳,为了共同的建设目标凝聚在一起。每个人都在这片土地上,书写着属于自己的新人生篇章。
单位的宿舍区是一片充满烟火气的地方。一排排简易的宿舍房错落有致地分布着,房屋的墙壁因为岁月的侵蚀,已经略显斑驳,有些地方还能看到雨水冲刷的痕迹。每到夜晚,当家家户户的灯光渐次熄灭,在那并不十分隔音的宿舍里,偶尔会传来夫妻间一些轻微的动静。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透过薄薄的墙壁,悄悄传到隔壁邻居耳中。
可到了白天,阳光倾洒在这片土地上,所有的小尴尬都被忙碌和笑声冲淡了。职工们精神抖擞地奔赴建筑工地,休息间隙,那些听到动静的工友们,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开始互相打趣起来。
“老张啊,昨晚你那屋里是啥动静啊?是不是在练功夫呢?”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端着搪瓷缸,凑到老张身边,故意压低声音,眼里却满是笑意。
老张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西红柿,可他也不甘示弱,放下手里的工具,假装生气地回嘴:“你个小兔崽子,懂啥!这叫夫妻间的正常交流,没结婚的毛头小子别瞎打听。”
周围的人顿时哄堂大笑,爽朗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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