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好友备下了酒菜给她接风洗尘。
离成亲还有十来天,文辞直接住在了好友家里,陪她准备接下来的事情。
夜幕降临,文辞更是像从前那样,直接和她睡到了一屋。
下人都退下了,两人穿着中衣,在榻上纳凉。小几上一豆烛火,明明灭灭,烛焰跃动着,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昭昭,你那未来夫君,你见过吗?”文辞好奇打听道。
何昭父亲和文渊同在一地任职,文辞和何昭年纪仿佛,也就常在一起玩耍。但之后两家父亲相继离世,两人都回了老家,就没有怎么联系过了。
这还是她收到了请柬,才知道好友要成亲了。只知道男方叫黄维德,其他一概不了解。
自己这个好友何昭,之前就一直很成熟稳重,自己还在上树掏鸟呢,她就已经能坐一下午读书绣花了。文辞也很好奇她会嫁一个什么样的郎君。
何昭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当然见过,还熟悉得很呢……”
哦?文辞来了兴致。
要知道,一般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尤其是她们这种官家小姐,不常在外面走动,夫婿多是父兄的熟人。一般只在别人口中听过不少,自己则不怎么能见到。
有些父兄会让她们自己相看,就是找个机会把人请到家里,让女子在楼上悄悄看一眼样貌罢了。
“他是我邻居,照拂我家很多,”何昭说着,神情有些不自在,“辞辞,你不要笑我,他不是官宦子弟,也没有官职在身……”
文辞拉住她的手,像幼时一样摇了摇,宽慰她,“是不是的有什么所谓?你的心意最重要了!咱们大周也不比以前那么重视门第,否则朝堂就没有那么多布衣卿相了。况且那些江湖大侠、儒商巨富,不也混得风生水起吗?老话不是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两人膝盖凑得很近,何昭握紧她的手,苦笑一声,“也就只有你会这么说了!大家都说我低嫁,是给家族蒙羞……”
明明是大婚前夕,何昭脸上却不见喜悦,反而满满是对未来的迷茫。
“怎么会呢!”文辞看着眼前低落的少女,轻拍她的手臂安慰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日子是过给自己的,要是嫁给个纨绔子弟,你天天独守空闺,他在外面花天酒地,面上是挺好看的,但内里辛酸只有自己知道了。”
旁人指指点点,日子又不是给她过的,不值得在意。
何昭点点头,发丝软软地垂到额前,温温柔柔地笑起来,“辞辞,我就知道,你跟别人都不一样。所以我三请四请,太想你过来陪陪我了。她们只会指责我,又哪知我的辛酸……”
她说着,表情还很冷静,声音却是已经哽咽了。或许是有些难为情,何昭把头别了过去。
何昭早慧,一直是以一个大姐姐的形象在照顾她,哪里在她面前露出过这样脆弱的神情。
文辞瞬间心疼了,直接伸手把她抱进怀里。何昭愣了一下,手好像不知道忘哪里放似的,接着慢慢埋首在她颈间。
四下很安静,蜡烛毕波燃烧着。文辞感觉颈间一片湿热,温热的不知道是她的呼吸,还是滚烫的泪水。
何昭的身体压抑地颤抖着,文辞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颤抖起来。
只知道何父去世了,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吗?是什么让自己温柔庄重的好友,如此惆怅痛苦呢?
文辞没有问,只是轻轻拥着她,拍着她的背,轻声哄道:“没事,没事的。”
几息之后,怀中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何昭松开她,擦了擦眼泪,眼睛通红却还是挤出来一个笑,“让你见笑了。”
“别笑了,昭昭,”文辞只觉得自己鼻子也有些酸,她轻轻用手指拭去了少女眼角的泪水,“你这样强颜欢笑,我看着真的很难受。想哭就哭出来吧。”
何昭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但笑着笑着,眼角就泪水静静淌了下来。
这回她没有再觉得难为情。眼前这个姑娘,是她好友,什么没见过?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这么想着,她像是月光下的珍珠蚌,缓缓打开了自己的蚌壳,露出了里面细嫩的软肉,和令她酸涩难挨的沙砾。
她把自己的细腻和痛苦一并展开在文辞面前,“我父亲一去,母亲又病了,在家族里地位一落千丈。父亲虽说在官场上耿直不群,但好歹还有几个师友同年。虽然亲族相逼,那些大人们得空也会照应我们一二。
但我母亲她,她受打击太大,又遭受亲族逼迫,性情大变。她渐渐变得刻薄,话语尖酸让人难以招架。父亲的朋友本来无愧于我们,只是看着同年情面上才照拂一二。但她不知道听信了哪里的言论,觉得对方一定是对我父亲有所亏欠,才这么照拂我们。
于是她的要求越来越过分,之前还要求人家替我说媒,把我嫁给州牧家的三公子……”
州牧家的三公子,母族是在清河,想来何昭母亲也是听说了什么风声,才想要攀这一门关系。
毕竟那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啊,这也不是外放,是让他出来积攒经验的。可以想象,只要州牧大人一回朝,绝对是储相啊!
但这关系,哪是这么好攀的?别说故人之女了,就是那些官老爷自己,也想把女儿嫁给州牧呢。
何昭无奈道:“因为这件事,父亲的好友渐渐恶了我的母亲,也不再与我家来往了。”
“我记得阿姨不是这样的人啊。”文辞有些奇怪。
何昭的母亲她也见过几次,虽然贪小便宜,但是没有主见,怎么会这么糊涂啊!
“你见了她就知道了……”何昭道。
第三天,文辞去拜见何昭的母亲,这才知道何昭为什么这么说。
何母之前在服药,不见生人,是以文辞来了三天,这才第一次见她。
她的屋子里挂满了符纸,干瘦的手臂上系着一枚铜钱,摇头晃脑的,竟是信了不知道什么方士。
见了文辞,何母还非要塞给她一张符,神神秘秘道:“我一看你就气虚,这个符就治这个,别人我还不给她。你一天三服,喝上半个月,保准药到病除。这也是你跟昭昭关系好,我才给你的,也算我自己救人积德了……”
何昭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娘,你别说这些了,辞辞只来几天!”
“怎么?你又嫌我烦了?好啊我就知道,等你嫁了人,不是更不想看我了?”说着,何母呜呜哭了出来。
何昭脸色变了,扬声斥道:“娘!你说什么呢!我嫁这么近不就是为了照顾你吗?别在客人面前哭哭啼啼的了,我改天再来看你!”
说着,她直接拉着文辞离开了。
文辞暗叹,何母的情况是真的不太妙啊,而且,“昭昭,你刚刚说,你是为了方便照顾你娘才嫁到隔壁的?”
何昭这么好脾气的一个人,现在都有些破罐子破摔了,“我能怎么办?她这个样子……”
文辞气急,“那也不能委屈你自己啊!你……婚姻大事,岂能如此轻率?为了你娘亲,你要搭进去自己一辈子吗?”
“那你说,我还能怎么办?”何昭崩溃道,她的声音尖利,都有些破音了。
文辞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重了,表情缓和了些,但她是真的开始担心了。
之前她只当何昭喜欢那个男子,只是家里不同意。结果现在看来,居然是她委曲求全?
“你也别太担心了,”何昭也平静下来,恢复了一贯冷静温和的神色,“黄维德虽说没什么出息,但好歹开了个小医馆,而且祖上当过太医,医术还是有的。他在附近也有些名气,我妈也信任他,有他劝说着,我妈可能就没有那么相信符水了。而且他家中人员简单,我嫁过去,也没有那么多龃龉。”
何昭是真的怕了大家族里的倾轧了,只因为母亲没能生出男孩,连父亲的家财都有夺走一大半去。
“那你……”文辞有些心疼。
她想问,你考虑了这么多,怎么没有考虑过自己会不会委屈?
之前两人一起读书,文辞更喜欢江湖大侠,幻想以后行走江湖;何昭偏爱文雅才子,还幻想着夫妇琴瑟和鸣,赌书泼茶呢。
如今,却因为自己的母亲,嫁给了隔壁一个小郎中。
文辞甚至有些恨上了何昭的母亲,就是因为她,何昭才被牵累至此。否则,以何昭之才貌,嫁一个才子不是绰绰有余吗?
但她又清楚明白的知道,那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何昭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别气了。那黄大夫其实也待我不错,我之前生病,他每次来给我看病都红着耳朵出去……”
黄大夫只读医书,和她想象中的才子风流可能不一样,但也是个过日子的踏实人。何昭也是精挑细选,才选了他的。
文辞看她神情,也有些女儿家的娇羞出来,才回握了她的手。何昭不像她习武满手茧子,那一双握笔拈针的手,柔软细腻。
文辞大拇指在她手背上划过,心中暗道,我非得看看这黄大夫怎么样!要不然我昭昭这么柔软一双手,要被个坏男人握了,真是不甘心啊!
文辞着侍卫查探了那位黄大夫的情况,得知他确实洁身自好,且在邻里间风评很好,只是滥好人了些,这才作罢。
同时,住得时间长了,她也是发现,何母身边有个婆子,经常挑唆她。
本来何母就心情不好,她一火上浇油,可不就屡屡捅娄子。她经常说一些事情,也是让本来软弱的何母听信不少。
文辞就提醒了何昭一嘴,这事她自己就能处理。
之前也是家里太焦头烂额,何昭才没注意到。
想必没了这婆子挑唆,又有黄大夫在家中帮她母亲调理身子,何昭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转眼就到了新婚这天,爆竹声声,宾客满堂,虽说没有十里红妆,也很是热闹。
文辞陪好友一直到晚上典礼,这才放新婚鸳鸯一处去了。
这天晚上,方景也提前到了。
清河往来商队多,要先在城门排队核验进城,还需缴一点儿入城银子。因此陆仁山带着镖队还在城外修整,方景自己先飞奔到何府找人。
今日宾客多,他一身劲装,身材高挑,等着侍女通报,旁边几桌的视线都往他身上飘。
还有人窃窃私语,“这是桂溪刀吧?”
方景走南闯北,尤其是在越州一带,因为经常打抱不平,还是很出名的。
他的那把刀就很好认,乃是前朝名刀桂溪刀。“我有桂溪刀,聊凭东风去”,方景本人年少修长轻盈,和窄长的唐横刀也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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