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酒水下肚,季竹月重新将目光放回场上。
却见白璟仪已然下场,四名仆人重新回到场地中央,她们的掌心都绑着粗粝的毛巾,增加阻力,以防打滑。一人抬起一角,摇摇晃晃地抬步离开。
耳畔响起祝贺声。
借着这首曲调优美的《湘君入阵曲》,官员们纷纷抬酒举杯,对瑞王曲意逢迎。借着湘君的典故,将向来酒池肉林、大腹便便的瑞王吹捧得骁勇善战,英勇无比。瑞王也颇为受用,接连豪饮几杯。
于喧闹的人群之外,一处寂寥。
白璟仪伸出手,递到侍男沉墨面前,任由对方擦拭着他的伤口。
古琴质感坚硬,破损的琴弦如同刀片,轻易割破了他的指腹,汩汩鲜血流淌出来。伤口小而深,手帕轻柔擦拭,也会迸出几团血来,直收拾得沉墨手忙脚乱,秀美顿蹙,又小声抱怨:“什么劳什子的古琴……要奴看,无非是一群女人附庸风雅,互相折磨。偏的是那瑞王,竟如此小肚鸡肠,平白害了公子。”
白璟仪的睫毛颤抖,似乎是伤口在痛,却对沉墨摇头:“无妨,本殿无事的。”
沉墨却不买账:“公子总该硬气起来,免得别人以为我们好欺负了去。”
他说的是实话。皇宫内院,血红深墙,便是柔善就是便成枯骨的腌臜之地。幼时,白璟仪有父后留下的宫人相护,后来,宫人们或是老死,或是横死,所幸是男子,否则,他人便会将他生吞活剥,拆吃入腹。
成年后,他又时刻可能被推出去,成为两国修得秦晋之好的政治工具。
幸而他是半个余家人。在皇帝之前,余家先将他捧出,作为笼络党羽的赏赐,送给她人。
今日可能是季梅行,明日便是张老三。
后来换成季竹月,余家人也不反对。
沉墨将纱布勒紧,白璟仪的指腹颤了颤,忍不住轻嘶一声。
他是怕疼的。
前世的丧妻之痛、生产之苦,便叫他痛不欲生,最终自戕。十指连心,也让他的唇色变白,形容憔悴。
他却并不后悔。能在季竹月面前弹奏《湘君入阵曲》,是了却他的一桩夙愿。
前世的几年后,他曾一时愤懑,在季竹月出征前,说出了诛心之语。却没料到,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前世,正值暖春。
将军府的花园生机勃勃,鲜花绽放,草没膝头。
于纷乱的花卉之中,季兰星头戴环翠,身着华服,如疾兔般飞奔,一路扑入季竹月的怀中。他紧密环抱着后者的腰身,靠在她的肩膀上。后者便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脊背。
若非他们容貌三分相似,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弟。此情此景,竟像极了久别重逢的恩爱妻夫。
而白璟仪却立于远处的阁楼,远远望着他们的姐弟情深。
斜阳落在他的侧脸上,刺得眼睛生疼。
也在这一刹那,季兰星突然抬头。他们的目光迎面相撞。
季兰星的眼眸是极漂亮的狐狸眼,睫毛长卷,眼尾上挑,情思流转,似乎饱含情意。几个月前,他选秀入宫,高升为正君,将皇帝的心也紧密勾缠。
此时那双狐狸眼盯着白璟仪,却无半分柔情,反而有如豺狼,眸中流转着杀意。
白璟仪见过这样的目光。他的父后还在世时,曾一边数着佛珠,一边这样看着一名受宠的侧君,不久后,那名侧君的尸体便从井中捞出。
这是面对情敌的眼神。
自他搬出后宫,已有十余年没有见到这种眼神。多年已过,再次看见,居然是在妻主弟弟的身上。
他倍感荒谬,又觉得恶心。
于是当真背过身去,将白日里的吃食都倒了出来。后来再想,大约便是害喜。
次日,季竹月即将远赴北疆。他依然无法平复心绪,抓着她的衣袖,报复似的,连珠带炮,说出了许多违心的话语。
他不知晓季竹月是否发现了季兰星不.伦的感情。
总是想着,以后再问。
……以后呢?
没有以后了。季竹月死在了战场上。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