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月将莴笋切成薄片,菜/刀与菜板发出阵阵规律的碰撞,就如持刀之人希望的那样,这也就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上。
惠才刚刚起床,津美纪正反复查看着自己的两套校服。女孩儿周一就要开学了,难免有些紧张。
“嗒、嗒、嗒、嗒”
这是刀/刃切开纤维的声音,枯燥也令人心安。小惠溜过来瞄了一眼今早的菜色,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接着就乖巧的主动回到了洗手间,安静的刷起了牙齿。
甚尔不在。
拧开伏黑家大门的瞬间胧月就意识到了。伏黑先生并不在家,听完了他那漫长的叙述,难得的自我剖白的甚尔——他并不在家。
实话实说,胧月也并不感到惊讶。
‘一步废棋。’他心里有数了。‘虽然也不是全然无用,但…果然还是我太自我意识过剩了。’
胧月擦干沾染上手的蔬菜汁水,久违的感到了一丝茫然。
——甚尔,他并不是个会在乎他人的过去,又或者未来的家伙。
考虑到他连自己都不在乎的这一客观现实,那时他脸上那个毫无反应,毫无动摇的表情,也就很好理解了。
虽然肯定也有‘搞啥啊,突然给我说起了什么灵魂诞生之初的故事……你是期待我能有什么反应啊!’这类原因。的确是太超现实了,根本莫名其妙。
拿电影比喻的话,有点儿像是你楼下便利店的店主突然宣称自己就是上帝本人——而你虽然心中有数,但却还是难免感到离谱。
的确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就只是给不出“正确”的反应而已。
……胧月倒是为此稍稍松了口气。
毕竟,所谓的“正确”反应…又是什么呢?
他很清楚,所以才做足了心里建设。他知道通常会被怎样责问。比如,
‘为什么神明大人没有消灭一切苦难’‘为什么这世上充满了不平等’‘虚和咒灵又是怎么回事,那种生物全都去死不就好了’——如果被这么问了的话,他只怕是真的只能缩手缩脚,默默选个墙角罚站了。
——这也正是他并不认为自己算是‘神明’的原因。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比起消除世间存在的种种不幸,又或是单独摧毁某一特定物种……
他的能力,还是更适合去毁掉整个世界。
好吧,那倒也是从源头解决问题了——毕竟提出问题的人也一起消失了嘛。
可是喂喂,会做这种事的人,就更不能被称作是‘神’了吧?
好在甚尔什么都没问。
胧月多少已察觉到了,甚尔…他恐怕曾是个倍受亏待,被刁难也被欺凌过的孩子吧?
结合伏黑爸爸那独一无二的体质,背后的故事用不着问也能猜个十之八/九。
尽管如此,甚尔也还是什么都没问。他表现得仿佛当真是个靠谱无比的成人,就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他的诉说。
甚至还会在必要的时候给出回应,表示自己的确有兴趣,也在认真倾听。
那样子莫名其妙的就很像一只沉默的大型犬,散发着淡淡的疏离,却又奇妙的令人安心。
‘我并没有很在乎你。’那姿态好像正无声的强调着这点。‘而你也不用多在乎我。’
‘所以你更不必担心说多了会影响我的看法。’
毕竟我根本就不重要。
——哎呀哎呀,真是让人安心,不是吗?
总有些人会用推开对方的方式来表达善意……上次遇到这种事,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惣右介吧。
那个如蔑视般,保护着他的孩子。
不知怎的,胧月忍不住的想要微笑。他有点儿无奈,但也的确有被成功安抚。
他不是个喜欢诉说自己的人,更是厌恶向他人一一解释自己言行背后的意义。
‘去猜吧,你们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那我就是什么样子’。无非都是倒影罢了,他无意经营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被误解也无所谓,被恐惧也无所谓,被厌恨也无所谓。说到底,不过都是他人罢了。
——所以,在面对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对方受到他人眼中的‘倒影’影响,这般独特又重要的存在时…他多少就会感到一些手足无措。
……我在渴求着你。
胧月心知肚明。
渴求着你的一切,甚至渴求着你的理解。
这可真是可怕啊,因为我是个很糟糕的家伙。
而被这样糟糕的我看重的你…
一定也会变得非常辛苦。
但即使如此,胧月也不会放弃。他笨拙的向甚尔展露心扉,明明按道理说,他该与笨拙一词绝缘才对。
但在甚尔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他却还是看到了一个纠结又恍惚的自己。
…
……
真是奇妙啊。
一时竟不知该感叹那双眼眸的美丽,还是该感叹竟然又重新见到那副模样的自己。
——我为你着迷。
眼神自有其温度。而胧月的眼睛,毫无顾忌的诉说着这件“小事”。
他的表情,他的一切,全都在重复着喃喃:我很喜欢你。
他会为那档子事涨红面颊,却并不会因喜爱本身感到羞耻。无论何时,胧月认知中的‘爱’都不可耻。他的爱本就是种强大的力量,毫无遮掩起来的必要。
……至于甚尔是怎么想的…呃嗯…
总之他就保持着那个状态,说了很多很多。神胧月甚至还久违的朝谁寻求了答案:
沉默不言,静候一切发生之人…也算是帮凶吗?
在与惣右介分别以后,他就再没机会对人诉说那些被封闭在胸腔之内的真意了。
他…他啊,其实是个很自私,非常自私,自私到了冷酷程度的人。胧月非常清楚,无论看着如何高洁美丽,他的本质都是……
他一直都是最残忍的帮凶。
但在他漫长生命中,愿意直视这点的人却寥寥无几。他们总爱在他身上倾注那些毫无意义的信仰与崇拜,比起相信他是冷酷的,他们更乐意假想他已超脱了普通人认知中的“人性”。
他们宁愿相信他是神。
也不愿看向那个真相——他就只是个,自私又冷漠的,最强的帮凶。
胧月微笑着为两个孩子布菜,与幼崽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气、动画、新闻。他就像这世上任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那样,同孩子们一起期待着属于自己的明天。
因为他从甚尔那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这到底是种什么感觉么?轻飘飘的,泡沫一般的做不得真。他为什么会喜欢上甚尔君呢?
啊,这个答案…有点儿像是再问他为何会喜欢自己。
——毫无道理可言啊。
就只是因为孤独罢了。就只是喜欢…被滂沱大雨淋湿的野狗,仅此而已。
这并不可笑,也不可悲。他正为那双注视着自己的双眼感到深深的着迷。
神明放纵自己陷入混沌又浑浊的恋慕,并为此感到非常满意。
那个家伙是那样说的,这可真是恰到好处:
“算啊。虽然在律法上讲,肯定没法将你一起审判。”
男人说这番话时的表情也冷冰冰的,说完却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
他想起了谁呢?那必然是他自己。
“但肯定是帮凶没得跑了。”
所有有能力改变现状,却选择沉默的人——都是帮凶哦。
前禅院家主的次子,咒术界的叛逃者……“术师杀手”,这样回答道。
“被怨恨也没办法吧。”
是啊,也没办法呢。
这样说来,是那时的反应出了问题吗?
神胧月一边监督不爱吃西芹的小惠摄入足够量的蔬菜,一边惊讶的发现那对可爱的绿眼睛里充满孩子气的怨念……开始有脾气了呢,真不错啊!
他笑了笑,又开始止不住的走起了神。
应该就是那时吧?他的反应一定是暴露了什么,所以甚尔才会露出了那种惊讶的表情。
——太好了。
他的表情太安心了,简直可以说是充满了释怀。
——太好了,我…倒也不是准备对这个世界发起复仇,或其他什么。
——但是啊……
被看做是神明的什么东西,他忍不住的想着。
是不是那个太过真实的‘胧月’,有些吓到了那只本就犹豫着不敢靠近的黑猫呢?
——但是啊,我就只是希望这滩浑浊的死水,能够重新流动起来。
反正,这已经是个逐渐走向毁灭了的世界了。
……就让我,也在风中舞上一回吧?
-
甚尔的确是被吓到了没错。
但和胧月想的正相反。他并未察觉…或者说,他并不认为那位不认可自己神明身份的‘神明大人’拥有什么恐怖的内核。
那份奇妙的,混杂着古怪笑意的毁灭欲——一点儿都没吓到甚尔。
不如说,他反倒还因此做出了判断。‘这家伙,果然是个狗屎一样的圣人’。
无论对错,这就是甚尔的最终结论了。
这个同样渴望着毁灭,并以同等重量期盼着被毁灭的男人,令甚尔感到惊讶,甚至必须落荒而逃的理由,
其实就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某人眼中那炙热的过了头的‘渴望’罢了。
…那副仿佛下一秒就会给出什么不得了的承诺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应对不能。
甚尔没有想好。甚尔——对他来说,胧月想要的东西,实在有些太过头了。
‘未来’什么的,那是他已不再奢望,也不再期待了的东西。
某种层面上讲,他滑稽剧一般的命运是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被注定了的。
生在咒术界的御三家,从禅院家主正室的肚子里爬了出来,结果却是个完全没有咒力的可悲猴子。
他是被嫌恶、被无视的存在,是家中的透明人,理当凄惨的如同地板上沾染的污泥一般,被践踏、被厌弃。
这种命运,这种人生……
他拒绝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力量足以挣脱咒术的束缚,一拳轰碎那位得意洋洋的‘家族成员’的全部肋骨的那刻?还是从能够看清直毘人的术式,觉得‘也不过如此’的那时?
或者,是以这具零咒力的肉/体,看清咒灵模样的那一天?
记不起来了。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就只是…拒绝老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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