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国皇城中央街道,车水马龙。
灰发童颜的老头儿双手拢在袖子里昂首阔步,嘴里却一刻不停地发着牢骚:“咱们南国好歹也是三界三国鼎立的泱泱大国,怎么出使他国拜寿国君,一不乘战车,二不配坐骑,多损我大国风范!”
嘴里说着,眼刀子笔直地射向前方,像是要把前面两个谈笑风生的南国使臣后脑勺给戳个窟窿!
与鹤妄老头儿随性散漫的打扮不同,他旁边的年轻男子却是正装出行。
头顶玄冠银簪束髻,只余额前两道直发分垂至下颚,窄袖墨衣罩轻纱,簪星曳月,腰悬素雅白玉坠流苏,佩长剑一柄。
面若月华,文质彬彬,时而埋头行路,时而以针为笔在袖珍小本上刻字,纵使牢骚灌耳、街道纷扰也丝毫不受影响。
贺云璋不疾不徐地放下手中刺针,嘴角含笑,解释道:“鹤老你有所不知,申国申游君勤政爱民,崇尚节俭。此次我随同他俩出使申国,拜寿为次,办事为主,是该入乡随俗,一切从简。顺便瞻仰申国皇都风光,听听‘傅贼’的‘丰功伟绩’。”
“节俭?一国之君能节俭到哪儿去!”鹤妄嗤之以鼻,戏谑道,“那傅明镜虽是咱南国叛徒,却是申国的开国功臣。既然到了申国要入乡随俗,是不是得叫上一声明侯,或者傅圣?”
贺云璋面不改色:“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
鹤妄老头儿呵呵一笑,他若“无述”无所成,还用得着你来为他著书立说?
说他不尊兄长,可他的亲弟弟,三界大国公认的商道鬼才,却为他奔走于三界之间,呕心沥血,这才奠定了申国繁荣昌盛的根基!
前面那个对秦姓小子爱答不理的富国公,若不是想和这边的傅家扯上关系,以他南国元老会成员的尊贵身份,用得着年年出使申国,精心准备厚礼来讨傅明镜欢心么?
贺云璋在原则问题上绝不让步,道:“傅贼创‘朝露’祸害三界,所谓的镇国组织不过是他傅明镜一人的走狗窝!窝里尽是穷凶极恶。傅老狗号称‘除他先除天下奸’,万恶之首,当世毒瘤!还圣侯,我呸!”
“亏他还是‘天下器宗’栽培出来的,正统器道的脸被他丢尽了!”
鹤妄纠正道:“不是他叛出器宗,而是器宗宗主请他滚的。”
贺云璋道:“滚得好,老宗主英明神武、独具慧眼,一眼看出傅贼骨子里不是个好东西!”
鹤妄叹道:“请他滚以后,器宗就倒了。”
贺云璋:“……”能别提?
鹤妄继续说着贺云璋不愿听的过往,道:“傅明镜离开器宗,力挽狂澜,救人族于水火,被尊为傅圣。而天下器宗却倒了,正统器道也跟着倒了。”
他神色悲凉,露出几乎所有器宗前辈面上惯有的颓废面相,长叹道:“倒了就是倒了,再也起不来……”
贺云璋心道:“起得来!还有我!”
器道博大精深。
刀枪棍棒叉剑戟,雕像书画弦饰衣……人之工具,皆为器。
他这个古往今来微不足道的南国器院第一人,参与角逐战,轻轻松松就走到最后,成为下任南帝候选人之一,和仙道五百年一出的天才秦逸正平分秋色。
只是这……对于复兴器道,还远远不够。
所以他得往上走!尽一切可能!
贺云璋道:“你说过的,如果我能完成这次任务,你们,会服我!”
“光我们服你有什么用,器道,傅明镜一人顶了半边天。”鹤妄挤眉弄眼,老不正经地道,“你懂我的意思吧,来了申皇城,借此机会,接近他,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你就竭尽所能的怎么怎么样他……”
贺云璋呸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傅贼不能继任器宗,也不担重任,庇护奸邪干尽道德败坏之事……我着实想不明白,像他这种人,怎么能尊圣!”
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
圣这个称谓,何等崇高啊。
鹤老头沉默了,突然又一笑,道:“人人都试图以圣人的标准来要求别人,可当真正的圣人出现,人们反而认不出来了。可见这天下,是俗人的天下,所谓圣人,也只是俗人的抬举罢了。”
贺云璋严肃地道:“真圣不知己圣,知己圣者皆自以为圣。天下是俗人的天下,但这至圣,还是有过的。”
“昔日老祖宗开创器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不威而各族自慑,有夺天造化之力,却自甘受任于皇权,聚百川于平地起建‘天下器宗’,为‘恒王朝’国教效力,造福天下苍生,致使人界安泰,天地清明,老祖宗在世五百年,却始终不敢为天下先,乃至圣。”
“器宗历代宗主历经重重考验,各个德高望重,境界虽未及老祖,但也算半圣。他们在位之时,恪守宗规,牢记祖训,以德育人,以理服人,仁以为己任,从不居功自伟。”
器宗,从古至今唯有“天下器宗”这一个器道道统能简称“器宗”。
天下器宗之后,世间再起器道道统,只能名器院,器门,器堂……而如今更是越发少有了,器道荒凉后期无人,已经到了濒临没落的时候。
“时至今日,纵使器门没落,但器道依旧是万道中最完整的道统,如今最受推崇的仙门武道,依旧得先利用器宗传承下来的法门炼体塑身,仍是难挡岁月侵蚀,但早在千年前,器道弟子炼器术大乘,便可增寿百年,乃至容颜不老……而这些全都是老祖宗及历代宗主及祖祖辈辈创下的功劳!
“‘能者多劳’更是历代器宗弟子铭记之本分。他傅明镜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一点委屈都忍不了,德行尚不及老宗主,何德何能为圣?
“古人云,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做到这三点,便是我拜服的至圣!”
鹤妄琢磨着他最开始的那句话,道:“有点意思。”
鹤妄道:“那你可知他为申国开疆扩土,立下汗马功劳,二分妖界,领着申初的弹丸之地,打得妖王后裔呼天抢地败退万里,不得不收敛霸道血性,甚至学起了咱们南国老祖宗的修身养性之道,时至今日求仙问药觅长生荒废朝政,被咱们南国后来居上……你说他在别国名声差也就罢了,却在申国也如此不受待见,原因为何?”
贺云璋不情不愿道:“何?”
“嘴笨呗。”
“……”
鹤妄吹嘘道:“换我在他那个位置,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管他牛头马怪,君臣之礼,百姓之口,我都能说得他们哑口无言!不只怨不到我头上,还得心甘情愿尊我敬我拜我,甚至求我称皇作帝!老子退而求其次当个权臣,他们就该感恩戴德了,哈哈哈哈……”
贺云璋自幼和鹤老相识,深知鹤老头与人争辩不管占不占理都非得争赢不可,唇枪舌战之战绩,上至八十岁老叟,下至三岁顽童,未逢敌手。于是干脆就此打住。
还没出半刻,前面那头戴白玉冠的年轻男子便脚步微顿,侧身落后于富国公一步半,神情略带苦闷。
贺云璋主动上前,试探道:“秦兄这般胸有成竹,想必对于手头任务已有了万全的把握!”
秦逸正郁闷,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胸有成竹了。
同为南帝之位竞争者,秦逸正甚至没正眼瞧贺云璋一眼,道:“别来套我的话,我眼下的难题比你的写字任务耗时耗力得多,时间也不如你充裕……”
贺云璋可听不乐意了,道:“秦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交际甚广,情报遍布三界三国各地,不会不清楚早有确切消息称‘重阿帝印’就在傅贼的明侯府。傅贼贺寿离府,府邸守卫空虚,岂不正是你乘虚而入的好时机?以你的身手,想必那‘帝印’,不费吹灰之力就手到擒来了吧!”
“早有确切消息,却至今未能得手,可见没有你说的这般轻巧。而你要为那祸害著书,到目前为止都快写完半本了,”秦逸正道,“据传你器院掌门人赵大宗师就曾为傅明镜写过传记,传记孤本就收录在傅府藏书阁中,你只要弄到书对照着写一本就近乎大功告成,能难到哪儿去?你不也在等他离府么!”
贺云璋啪地一声合上手头的袖珍小本,似笑非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你认为我的简单,我却觉得你的任务更简单,不如咱俩交换?”
秦逸正拒绝道:“我对毫无挑战性的任务没有半点兴趣。”
贺云璋道:“我不同,我就对毫无挑战性的任务特别感兴趣。”
南国元老会公证的任务经随机分派,只有接或者不接,一旦确认接下,不可更改,这点两人心知肚明,不过是针尖对麦芒。
正所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贺云璋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一些内部消息,南帝候选人并非只有你我,其实还有第三人。这富国公对我不热情也就罢了,可他却对你也不冷不热,莫非……”
秦逸正不胜其烦,道:“不错,富国公大力支持的正是这第三位。”
贺云璋心里一震。
秦逸正觉得不能他一个人紧张,至少得找个垫背的,道:“那人潜藏在申国皇都已久,身份神秘,能得富国公鼎力相助,在元老会乃至其他两国的助力想必不小,就算是我也没有把握胜他。那才是我此番最大的对手,至于你,你器门颓败,能给你提供的支持少之又少,你挣扎着图谋南帝之位,最终必然会以失败告终,不如趁早谋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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