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从天台上下来的,她只记得自己转身时叶庭澜失魂落魄的身影,回神时她已立在了廊檐下。
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被叶庭澜勾出的回忆愈发清晰了。文舒想起了泡在满是血水的浴缸里濒临死亡的感觉,心口闷重。
空气变得粘稠,湿气成了粘连在呼吸道上的胶水,脖颈间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将她按在水中,喉头和鼻尖都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催动刻在基因中的恐惧感升腾。
五年前,田豫的电话吵醒在沉睡中流失血液的她。睁眼的那一瞬,文舒就是这样的感觉,恐惧激起了她的求生欲望,麻木的四肢和迟钝的感知觉瞬间激活。文舒喘着粗气,泡的发白的指节攥着浴缸壁尝试翻出,鲜红的血液随着动作汩汩流淌,蜿蜒在白瓷壁上,痕迹覆了一道又一道。
她脱了力,平日里轻松越过的浴缸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怎么用力都没有作用,即将翻出去时,她又因腕间的痛楚跌进了早已凉透的血水里,四溅的暗淡水花染上了大片瓷砖。那一刻的她鼻腔和口腔里满是血水,恐惧感已蔓延了每一寸神经。
她想起了很多事:泡在泥泞里的童年,拼命藏起寒酸气的青春期,转换了身份的现在。
文舒不想死了,这稀烂的世界欠了她太多,她为什么要在日子向好的时候选择自杀?
她用仅存的力气握紧了流血的右手,蹭着边角缓缓移动,靠着瓷壁蹭掉了大片血迹,积累了些许力气后,用腿部的力量蹬了出去,像一条搁浅鱼那样躺在地面上,面颊贴着地面,血水滑过发梢点点滴落。
地上的手机还在震动,文舒布满褶皱的指尖两次滑动,终于接通了田豫的电话。
眼前闪过的大片光亮冲淡了朦胧的血色,车灯照亮了连片的雨绳。
浸泡在回忆中的文舒破水而出,鼻息顺畅了许多。刘特助撑伞阔步走来,宽大的伞面遮住了文舒的视线,身体挡住可能飞溅的细小水珠。
上个司机解雇后,文舒还没有雇到合适的司机,这一职位暂时由刘特助兼任了。
文舒抬眸,比她矮上一些的刘特助当即抬高了臂弯,露出一抹浅笑。
面色很臭的文舒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她接了伞,伞面微微前倾,将刘特助也罩了进去,一人挡一半,泾渭分明。
行至车边文舒这才将伞还给了她,刘特助仰头望了她眼,眼睛里藏着星星。
她小跑着回到驾驶座,将深红色的礼盒递向后边:“文总,这是环蕴那边的经理给的,让我转交给您,您看怎么处理?”
文舒眼帘落下,瞥了眼熟悉的礼盒没有说话,面色一瞬冷了下来。
刘特助心里咯噔了下,当即猜出了这就是那支拍到三十万的钢笔,实际的送礼人肯定是叶庭澜。她不敢说话了,默默转了回去,安静地当起了司机。
“空调打凉。”文舒开口了。
刘助理当即照办。
直至凉意灌满车厢,文舒的神色才逐渐舒缓。她靠着车窗,望着夜色一言不发。
车辆驶出辅道,主干道上两侧行人渐多,疾驰而过的汽车碾过水凼溅起的水花飞过花圃冲向人行道,不少行人或后退后抬臂遮挡。
文舒阖眸,不再观望。
她一直觉得在雨夜里被淋湿是一件很可怜的事。
记事不久,她就体验过一回。
妈妈忽然在夜里叫醒熟睡中的她,为她穿了新买的小雨衣,带着她出了门。
九十年代深夜的街道路灯昏暗,路上行人极少,文舒揪紧了妈妈的雨衣边角瑟缩在她身边。
雨水浇灌下,处处都是冷冰冰的。文舒感受不到妈妈的体温,只得时常抬头望上一眼。
路口转交还有家小商店亮着灯,远眺过去不知道门到底是开还是关的,妈妈说要给她买糖吃,让她在临近的屋檐下等着,看好袋子里的东西。文舒照做,时不时低头检查一眼,再次抬头时却看不见妈妈的身影了。
惊慌失措的文舒奔向那盏昏黄的灯光时还不忘拽起厚重的帆布包,大雨里她一边哭一遍拽,到最后也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自己的眼泪了。
帆布包因拖拽撕开,衣服文具和零食散落一地,年幼的文舒坐在台阶上哭号,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妈妈直至力竭。
她拽着空帆布包循着来时的方向跑去,在泥水里摔倒又在泥水里爬起来。树木成了扭曲的黑影,街道上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大雨里文舒终于追上移动的身影,扑了上去,面颊蹭着冰冷的雨衣。
满身泥水的妈妈转过身来,抱着她嚎啕大哭。文舒的面颊贴上了她的面颊,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那是她第一次被遗弃,也是妈妈唯一一次尝试遗弃她。
文舒睁开眼,擦拭了下枕过的车窗,视野却还是一片模糊。
叶庭澜离开那天也是个雨夜,和那次很像。
填满东西的房间变得空荡荡的,叶庭澜提着箱子下楼,文舒立在大雨里目送着她的背影远离,消失在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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