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帘子外头方才还晴好的天气骤然变得阴云密布。
江乃容将车帘拉下，大颗的眼泪这才掉落。
“娘子。”柳儿忙着给她擦泪，擦着擦着也跟着哭起来，娘子太委屈了可是她从来都不说。
“从小到大我从未像现在这般开怀舒心过，千方百计躲着她们，竟还是躲不掉。”江乃容很委屈，“她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
怎么可能躲得掉呢，那是她的家人，是宿命。若说沈家和沈序之是江乃容的劫难，那渡劫也总有结束的时候，可是家庭给一个人带来的影响却是一辈子的，并且无处可避。
柳儿气得一张脸通红，边给她抹泪边劝：“娘子莫气，如今咱们立了女户，娘子有自己的宅子也有养活自己的营生，何必再理会她，咱们以后再不来了便是。”
江乃容说对，“日后我再不登门了。”
说着说着又觉得绝望，“可是真的可以再不来了吗。”
那里是她的家，还有她的父亲。江有道虚荣糊涂，可毕竟还是她的爹爹，作为女儿怎么可能丢掉父母。可是每当想起爹爹那样对待阿娘对待自己，江乃容心里又都是怨恨。
又叹了一口气，江乃容掀开车帘望出去，“这世上很多事情可以快刀斩乱麻，可有的人你总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
比如沈序之，她可以义无反顾地跟他和离。比如顾氏，她可以跟她翻脸。可是，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他纵然再次伤了自己的心，江乃容依然觉得无所适从。
天光云影，一阵风起吹散了浓云，太阳从云头缝隙中探出一丝光亮。
“算了，日后还是少回去吧。”江乃容想，大不了忍住不说话不理会便是，这样的煎熬她早已驾轻就熟。
“主母实在太过分了，不过这次倒是多亏了二爷。”柳儿喃喃道，“若是二爷当真答应了主母，娘子反倒欠了二爷的情分了。”
“沈序之不会答应了。”对于这一点江乃容很自信，正如她方才同季氏所言，“莫说季氏，就是自己的母亲央求他，沈序之也未必会答应，季氏算错了账。”
“主母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二爷是个冷淡的性子，就是谁嫁给他也不会好过的。”柳儿颇有些泄愤的感觉。
江乃容倒是不这么想，上辈子沈序之对他就是冷冷淡淡的，可是她明明看见过他和常静辰议亲时有说有笑。
大家都被沈序之的外表骗了，他只对自己在意的人温柔。
不过这些已经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了，江乃容捋了捋自己的裙角：“他是冷是热都与我无关了，我们只管顾好自己。”
马车辘辘地碾过石子地面，转过一个路口就要到了。
府门外，老远就看到云裳站在那里正朝着马车的方向张望着。
待车子停下，江乃容下了车，云裳上前行礼搀扶着她：“娘子，六姑娘和尚姨娘一早就来了，还带着贺礼，在厅里吃茶呢。”
江乃容赶紧加快脚步进门。
这两位能来一回可是不容易，江乃容上一世在沈府待了二十年，她知道尚姨娘出门一趟有多难。
顾氏的规矩大，尚姨娘也是好脾性，什么规矩、约束都是照单全收，这也是她自保的手段吧，江乃容想着已经到了正厅。
“不知道你们过来，不然也不会耽搁这么久才回来，等急了吧。”江乃容进门忙扶着已经站起来的尚氏坐在上首。
“不能，不能坐这里。”尚氏推辞，江乃容按住她，“姨娘是长辈，这是我家，我家的规矩长辈就应该坐这里。”
她笑得两只眼睛眯起，轻轻拍了拍尚氏的手，尚氏见她坚持这才不再推辞战战兢兢地浅浅坐在了椅子的边缘上。
看着丫头们把房门关上，尚氏急切地开口：“怎么就和离了呢，瞒得这样严实，吓了我们一跳。怎么之前也没听你提起过。”
一旁六姑娘拉着她的手，戚戚哀哀道：“二嫂嫂莫不是被母亲气的，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怎么会舍得跟二哥和离。”
看来大家都误会了。
江乃容却一时也不晓得从何解释，顾氏只是原因之一，和离的根本原因还是在沈序之身上啊，可是为何大家都觉得他们感情好呢。
怎么说呢，说沈序之从未喜欢过她，娶她进门就是为了有个人看家管院儿，图个心安？这，不合适，她们也不会明白的。
面前，尚姨娘和六姑娘沈芷嫣还在为江乃容流泪，大约是觉得她一定受了天大的委屈。
“其实……”江乃容尝试开口，“婆母只是原因之一，和离，是我先提的，就是觉得不舒服不自在，那里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沈序之也不是我想要的人。”
她看着面前的这对母女，不知道她们能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或许在世人眼中都觉得能嫁入沈府嫁给沈序之这样又上进又有前途的翩翩公子是多么不容易，江乃容实在太不知好歹了吧。
日子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别人眼中的好日子、好夫婿江乃容不稀罕。好容易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活的机会，她不想浪费，这辈子就想做个不操闲心的人。
尚姨娘看着她伤心地直掉泪。
“阿娘知道这个消息几日都没合眼，担心二嫂你。”沈芷嫣一边安抚母亲一边说，“我也担心二嫂。”
“我这不是好好的在你们面前嘛，有自己的宅子有自己的铺子，还立了女户，往后你们若是有时间就常来，咱们多自在。”
她看上去很平静，整个人没有伤心没有难过，满脸的憧憬和自信。
尚姨娘仔细瞧着她这才止住了眼泪点点头，“只要你好我们就放心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搬家了，这宅子不错，好得很。姨娘今日是来给你送贺礼的，乔迁之喜这贺礼不能少。”
沈芷嫣呈上四样锦盒，有粉彩插瓶一对，一套金镶玉的头面，三匹锦缎并人参鹿茸。
东西贵重，江乃容连声道谢，“您这礼物太贵重了些。”
沈芷嫣说：“二嫂嫂尽管收下，阿娘为了准备这些贺礼颇费了些心思，不在乎轻重只她一心盼着二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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