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
“嘭”
红褐色的铁屑卷着沙砾飞过萧逸的脸颊,空中重重地摔下几只血肉模糊的乌鸦,黑亮的羽毛裹着断开的血管,腿骨已经融进云雾般的的尘土里不知所踪,一场爆破让整个工厂都颤动了,铁管失去了原有的平衡开始四处滚动游走,这里距爆炸中心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威力强劲的炸弹还是让只剩钢筋支撑的天花板簌簌的掉下水泥灰和一些早已死去的若虫尸体,萧逸就躲在这个小厂房的一角,等着敌人迈入大门的一瞬间,收网。
安憩的蜘蛛被破坏了家园,只能焦躁的在地面上转着圈爬,生物之间的共鸣让墙体的缝隙里钻出许多密密麻麻的披着灰尘的蜘蛛,它们极速的爬过萧逸脚边,钻进一段黑暗的细钢管,一阵窸窣声之后,这里又回归了废旧工厂应有的肃杀。
温晚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声音很低却很平稳,一切如计划进行着,时间、路线、甚至空气中的干燥感和夕阳映出的玫瑰色的天空,但很快,这种血红的玫瑰色就将消失,乌云正在追逐着腾起,从地平线的一端努力的向上聚集着,攀爬去无法到达的高空,筋疲力竭之后又沉入地平线另一端的深渊,那里似乎有着远古以来所有无法升入天空的云朵的古老召唤。
黑夜,正在飞驰着的赶来参与一场血腥与火药味的盛宴,在废旧工厂的深渊之侧,在城市神秘的地狱之腹,这里是被这座城市遗忘的的地方,与现代化的温暖的城市氛围不同,这里响彻着被抛弃被忘记被厌恶的绝望哀嚎。
这里,却是死神的栖身之所,许多人的骨血皮肉都滋养着这里的土地,这些已经被淘汰许久的厂房和机械又找到了全新的意义,它们企盼着这种鲜活的滚烫的生活。
今夜,它们等待着萧逸和他的伙伴们,也等待着一只水鬼和她的鬼兵。
晦暝的厂房内,一股阴冷的风吹起外套的衣角,风中混着一丝焦灼和烦躁,这种同汗水味难以辨认的气息却被萧逸捕捉到了,他轻轻的摁着耳机:“收”。
铁制的大门就在这时被重重地摔在墙上,砸下来一块油绿的墙皮,墙上刷着的红色漆字被划了长长的一道白痕,子弹就逆着这道划痕的方向扫射出去,奔向四面八方的火光瞬间点燃了这个崎岖的厂房。
“老大,人好像不在?”
“不可能,继续打,把墙都给我打烂为止!”
女人咬着牙,狠绝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让原本就尖利的嗓音更加沙哑,在灰蒙的傍晚像一声乌鸦悲报着嘶鸣,舌头在坚硬的鸟喙间颤抖着,宣布着今夜注定是以一方覆灭式的死亡为结局。
温晚和阿瑞带着人从左右两边包抄的时候,女人已经在枪弹中眦红了眼,子弹无数次的从萧逸和另一个男孩的身边擦过去,甚至有几颗已经擦掉腿上一块皮,男孩的能力是空间隐藏与折叠,但是他还太小,这种隐藏并不能做到绝对的隔离,只能暂时的改变子弹的路径以迷惑敌人,虽然这种仅仅发掘了一半的天赋让萧逸颇为担心,但是对没有任何天赋的人来说,却足以恨的剜心蚀骨。
当敌人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左右两路时,厂房角落空间里隐藏的猎人举起了机枪,子弹爆在几颗圆滚滚反着白光的脑袋上,脑浆混着血液冲刷着纹满图腾的背肌和肩膀,像一场山洪倾泻,山体一瞬垮塌。
萧逸将机枪交给男孩,自己踩着黏糊的血肉冲进战圈,冲锋枪的快感与机枪不同,血液喷溅到脸上所带来的“直面死亡”的意识刺激着浑身的神经与细胞,小小的弹丸冲破粗壮的筋骨时的脆韧似乎隔着空气都能传入自己的手心,萧逸喜欢这种感觉。
这次的敌人比以往都要决绝,或许不是普通的佣兵,更像是一群忠诚的死士,他们的生命只能杀死或被杀死,除此之外别无他选。
正是敌人的决绝让今天的萧逸一反常态,大脑沉溺在肆意咬噬生命的快感中,全身的肌肉却紧绷着,好像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百丈深的地下冲破引力的束缚,冲向他的四肢和小脑。源自一片能量的汪洋,风暴中矗起了墙壁一般挺拔而厚实的浪潮,翻卷着伟岸的航船,吞没着鲜活的生命,此时的萧逸就是这样的浪潮。
子弹打中了萧逸的左臂,鲜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的砸向地面,一阵疼痛终于让他清醒过来,他也清晰的听到耳机里一个男孩沉重的喘息声,也许,他也被子弹打中了,但还不足以致命,萧逸快速的分析了一下,决定结束掉今晚的战斗。
两股蓝色的火苗从掌心窜出,须臾之间整个厂房就溺在一片诡谲的蓝色里,刺眼的灼热的蓝燃烧着这里的一切,所有陈旧和鲜活都同时化成污浊空气满溢里的灰烬,阿瑞支撑着一层琉璃色的保护层,让自己的同伴有安全的范围欣赏这幅跳动的油画,深蓝的火舌烧着公牛鲜血一样的红,那些如公牛一般的强壮男人就这样融进了黑夜的影子里,毕加索忧郁的蓝色萦绕着那个女人,如午夜鬼魅在翩然起舞,衣袖挥洒间,干瘦的手臂就化为两根细弱的白骨,黑夜扼住了她想要嘶嚎的喉咙,同时为她披上火灰制成的轻纱。
也许今夜可以结束了,所有人都这么以为,然而一股飓风搅散了这种短暂的荒谬想法,萧逸看到了一个紫色的身影,熟悉的紫色身影。
男人面如枯槁,淡弱的青色胡渣爬满了下巴,像一层吸血虫啃噬着他的生命力,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操控了躲在空间里的男孩,男孩睁着空洞的失去瞳孔的眼睛,举着一把不知道哪里来的口径足有50的枪,双臂还在颤抖着,这样沉重的武器他根本拿不动,从各种意义上讲。
“好孩子,听话,杀了他!”男人笑着耳语。
“赵泽!想打就自己过来”,萧逸从早已干涸的嗓子里吼出一声沙哑的警告。
“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舍不得这个孩子,我知道,你看他多像你,七年前的你!”男人捏着身边男孩的脸,指甲在细嫩的皮肉上抠出三道血痕,“他太像你了,一样的废物,扫把星!”
男孩的眼睛还是没有聚焦,萧逸却走近了,即使他面对的是一架令人闻风丧胆的武器,他正对上赵泽笑的狂妄的阴冷眼睛,这双眼睛,在地狱的深潭里沉了太久,沉的看不到光,沉的只剩下死尸朽烂的恶臭,曾经,这双琥珀一样的眼睛,在第一抹晨光下熠熠生辉,闪动着河水一样清澈的潋滟的光,微波浮动中,他也曾经对萧逸说:看好了!这次的任务我们势在必得。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两双眼睛在交战,战场上是曾经的他们并肩作战,最后分崩离析,直到今天生死相对。
男孩突然的向后倾倒下去,被萧逸一只手快速的拽到自己的身边,另一只手接下了枪杆交给了温晚,沉重的武器让自己的左臂吃痛着有些脱力,然后他看向赵泽那双疲惫失神的红色眼睛,这双眼睛随即又冷静了下来,他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在萧逸的耳边说着什么,然后黑色风衣的衣角翻卷着,他在一片赤焰中消失了。
男孩恐惧的拉紧了萧逸的衣服,嘴唇蠕动着,在颤抖的嗓音中努力拼凑出一句四分五裂的话,他说:“对……对不起,我……不是……我没……下次……我……”,直到他也意识到自己还不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时,这里连一点细碎的声音都没有了,只有扑面而来的凉爽晚风裹着远处几颗桂树腻人的的甜香,试图掩盖这里尸山血海的腥臭。
桂花在满盈的月盘下恬静的仰望着,晚风中微微颤抖着花瓣上的月光,树枝抖落了半身的轻盈,整片土地就沁入了一股醉人的浓甜,很快就是深秋。
萧逸送男孩回到公会基地的时候,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试探着,想问他为什么不回家。
“我爸爸死了,被那个女人打死的……”
“妈妈呢”
“还在家”,男孩的鼻腔里涌出一声哭腔。
“为什么要来LONGDAY”
“我要复仇,我要保护妈妈!”,男孩说着更激动了,几乎就要跳下椅子跑回家去。
“那你一整夜不回去,她不担心吗?”
“我骗她说在同学家”
萧逸包扎好伤口,揉了一把男孩的头发,短硬的发梢磨着掌心,却不痛不痒,很舒服。
“不可以骗人啊,越是要保护的人,越是不可以骗她”,萧逸的眼前闪过一个身影,他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他突然很想吃小笼包。
从基地里走出来的时候,夜色黑的正浓,乌云遮挡了月光,再过两个小时就是黎明,温晚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甚至来不及擦掉脸上的灰,肩膀的伤口也只是缠了几圈已经松垮的绷带,他急匆匆的在大门口就开始对萧逸喊着:“萧哥,两边尸体都处理好了,我们的伤亡阿瑞已经全部上报了”,然后他大步的跨到萧逸面前,贴近了仔细的看着萧逸的左臂,“你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吗?那个小屁孩呢?”
萧逸用右手推开温晚的脸,看着他扭曲的表情,说:“在里面睡着,记得一会送他回家,就说你是他同学的哥哥”。
“萧哥,那个男的我们还追吗?”
“不追了,他不会放手的,下次吧”,萧逸想起了那双倏然变红的眼睛和一片隐去他身形的火焰,有些事他需要自己查一查。
回家的路上,萧逸的脑海里不断的闪着赵泽最后对自己说的话,像脑子里钻进了一条毒蛇,蛇扭动着身体,坚硬细密的鳞片刮着大脑内壁,渗着毒液的獠牙扎进了鲜嫩的肉里,一阵痛麻从脑部迅速的传向四肢,萧逸不会承认,此时的他因为那句话而感到了恐惧。
赵泽说:“你的天赋最终也会退化的,最漂亮的火焰还是会消亡的,你要怎么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呢?”
萧逸又想起了那个熟睡的男孩,他有和自己年少时一样的充满着冷漠和戒备的眼睛,被复仇困住的大脑和被天赋裹挟的命运,他说他要保护妈妈。
又是保护。
这个词怎么今天总是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有些哭笑不得,又无能为力,这是命运抛给他的问题。
当萧逸再次出现在你家,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已经过去一周,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药膏的味道被你灵敏的捕捉到,你翻身跨坐在他的腿上,两只手扶正他故意歪向一边的头,四目相对时你们都沉默了,等着对方的开口。
最终,是萧逸先开口求饶了,他用一如既往的轻松语气将那场持续到半夜的腥风血雨用一句:“和对面打了一架”带过,甚至不提是怎么受的伤,只是嘱咐你以后出门要千万小心,有个危险分子目前仍处于在逃状态。
你仍然没有放开他,这样的答案并不能使你满意,甚至让你更加生气:“我当然知道我们这种人打架是家常便饭,至少你也应该第二天就告诉我!”
“生气了?第二天的时候伤口还渗血呢,怕吓着你”,他搂住你后腰的右臂收紧了一些,左臂还是垂在身体一侧,没有动作,“乖,别乱动”。
“我又不是没受过伤,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样子……”你逐渐意识到,这样的讨价还价换不到你想要的结果,所以你抵上他的额头,盯紧了他的眼睛,命令式的说:“下次必须提前告诉我”。
轻轻的哈气挠着萧逸的鼻尖,像一只猫咪的爪子,有着轻柔的毛和弹软的肉垫,抚过皮肤时有些舒服的痒,但是指甲依然不会善罢甘休,依然会在脸上留下深浅适中的抓痕,宣誓着她的主权。
“看在我给你带蟹粉小笼的份上,这次就原谅我吧”,萧逸用同样轻柔的语气,嘴在张合之间极轻的擦过你的下唇,又立刻保持着孱弱的距离,这种即使是一阵风就可以吹散的距离支撑在你们之间,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把这种细痒还给你。
“萧逸,我想去散步”
“走啊”
仲秋的风还没有完全吹黄的树叶,被连续几天的大雨狠狠的锤扁了砸在地面上,踩上去还有些湿润,空气里弥漫着雨水特殊的气味,蚯蚓和不知名的甲虫们翻拱着卷起松润的深层泥土,公园里只有长椅上休憩的灰鸽在缓慢的踱步,似乎他们已经年老,不再向往高处的天空,夕阳燃烧着远处的一片树林,余晖洒在铺满石子的小路上,沉寂的公园更加静默了,只有你和萧逸轻轻浅浅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你们没有说话,只是十指相扣,在这条石子路上慢慢的走下去,似乎一直走下去,走进玫瑰色的日落,就是生命的尽头。
“And 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
It is where we are
It's enough for this wi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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