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这个写的是阿离在梦中重生到十五岁那年,随燕国使团入晋见到了十四岁的小昭,对彼时天真的小公主强取豪夺的事儿。
小腊月正在镜子前臭美,拿着个小剪子给自己剪刘海儿,结果一刀下错,剪成了一排狗啃泥。
“呜……!”
“你怎么啦?”一个小男孩儿的声音从门前传来。
她连忙背过身去,“没什么!你不要过来。”
这下却让对方愈发好奇了,“马上要过年了诶,我们出去玩吧。”
“不……才不要!你自己玩去吧,我想待在家里。”
“你爹娘一起出去玩了,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你自己能有什么好玩的。”小男孩说着,目光忽落在她桌上的一个小本子上。“咦,这是什么?”
“啊……”小腊月大感不好,回头抢了那个本子,“这个你不许看。”
这下小男孩看见她的狗啃刘海了,“噗嗤”一声没忍住笑。
“你……你坏蛋!”
“不要自己剪刘海呀,下次我帮你剪怎么样?”
“才不要!”
“哎,你手里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呀?”小男孩黑葡萄般的眼珠转溜了一圈,“你不给我看,我就叫二花四丫他们来看你的新刘海了噢。”
说着哼着小曲儿,装模作样就往外走。小腊月慌了,“你等等!”
“我给你看,你可不许说出去!”
“一言为定!”小男孩和她拉了拉勾,打开她那个本子。
这是小腊月的日记本,但他好像没太看懂,就比如这一则——
“风声和银河一相遇,夜空里就流满了星星,其中一颗是阿爹,另外一颗是阿娘,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还有一颗非常小的星星,那就是我。小星星每天看着阿爹口口阿娘,阿娘口口阿爹,一到晚上就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小星星想,自己以后也会遇到一个人,和他在一起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这都写的什么呀?”小男孩一头雾水,“为什么这么多‘口’字?你……你脑子里都在想啥?”
“你不懂,这是一个绿色的仙术!”小腊月把本子拿了过来,“本来呢上面是有字的,我觉得写得还挺好,可是刚写上去不到一分钟,有的字就全部变成了‘口’字,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大概是有某种禁忌吧。”
“是吗?”小男孩疑惑地摸了摸脑袋,“怎么感觉你在耍我呢。”
“我真的没有耍你!”小腊月又翻开其他页,“你看,别的地方也是这样,而且所有‘口’字写得都一样,我又不是雕版印刷,如果这些‘口’字都是我手写的,怎么可能全长得一样呢?”
小男孩儿这下有点信了,“也是诶……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也许是老天觉得我们还小,所以不想让你看到,也不想让我写。”
“我今年也十二岁了,不算小了吧……如果长到十八岁呢?十八岁也不让看吗?”
“恐怕是的。月姐姐也有一个日记本,上面也是一堆‘口’,她已经十九岁了。”
“啊……看来我们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小男孩夸张地摇着头叹了口气,又看向另一边,说起另外的话题来:“话说我刚才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你阿爹阿娘各自在一边,没走在一起,你阿爹好像在做白日梦。”
“什么意思?”小腊月问。
“他在做梦呀!”小男孩壮起胆子拉了拉她的手,“我们还是别去打扰他了,我带你出去玩吧,今天外面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可是我的头发……”
“呐!”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顶小帽子,红色的,十分可爱。“你把这个戴上,不就遮住了吗?”
小腊月一下子开心起来,“还是你最好了!”
“走吧!”
*
阿离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十四岁时的小昭,哪怕是在梦境里。
他在梦中重生了,回到了自己十五岁那年,彼时燕国使团南下出使晋国,这一次,他随行了。
今日,晋国皇帝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燕国使团,明昭公主贵为晋国唯一嫡公主、今上胞妹,正端坐珠帘之后。
大殿上,歌舞升平,一片觥筹交错,满座王公贵族,他坐在燕国使团中靠下的位置,目光却只朝那珠帘后看去。那儿寂静一片,小姑娘喝了点酒就安宁不语了,仿佛与世隔绝。
似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收起了散漫的神情,也向他看过来。准确地说是瞪回来——看什么看!
他还从没见过她这般神情,几分率真,几分不悦,唇角不自觉地翘起了。
这下她更觉得奇怪了,不明白他为什么笑,他们从前又不认识。小姑娘较上真了,继续对他怒目而视。
他差点没能忍住……过了一会儿还是暂移开了目光。
小姑娘这才满意。
双方说了些什么他倒没太在意,无非是议和、比试之类的。比试的结果直接也许决定议和的结果。转眼间已比过一场,打了平手,这时使团中有人提出要斗琴。
弹古琴?这不是晋人的长处么,竟由燕人提出比试?他兀自喝了口酒,就听见起身的人说:“今天在座的,贵国的风雅之士不少啊,可能让我等见识见识?鄙人不才,曾师从嵇夫子学琴,不知座下有谁愿与鄙人斗琴?”
玉熙笑了,“纪将军,你确定第二场要比试弹琴?这可是我大晋士人的优长,若是赢了,可别说我们胜之不武啊。”
“那不会!”纪寻笑道,看向珠帘后:“听闻明昭公主也是嵇夫子的门生,鄙人高攀,也算是和公主同出一门,不知今日可否有这个荣幸?”
没想到他竟点名要和明昭公主比,众人一下子都看向那道珠帘之后。晏慎离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也看了过去。
按理说一般情况下公主是不现芳容、不展才艺的,但北燕使臣所请,也并非全然不合情理。玉熙看向明昭,忖了忖,正要说那就在帘后弹琴好了,座下晏慎离忽站了起来——
他端着酒杯,越众而出,“小王在燕国就听过传言,‘明昭公主,美冠中原’,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睹公主之玉颜?”
他的声音里透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在在场众臣听来,便是有意的轻薄,当场变有人站出来,高声表示抗议。燕国使团中人也是一片犹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明昭公主是我大晋最尊贵的公主,岂容你……”
“退下。”
——一道女声从帘后传来,语气柔和却透着威严,众人皆静,只见公主不闪不避,径自掀帘而出,现身一见。
空气里一瞬安静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晏慎离睁大了眼睛。
她还是那般模样,只不过同他后来认识的那个相比,眉眼间多了好几分单纯和活泼,小脸儿也要稍稍圆润一些。
十四岁的玉芷柔,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色、天家公主的威仪,三分率真,三分果敢,三分漫不经心,剩下的一分是不好惹。
她的目光径自射向他。
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便转向玉熙:“贵客远道而来,请陛下准臣妹代尽地主之谊。”
不多时,手上已多了一杯酒。她没有走下来,只站在玉阶顶上,遥遥与使臣们祝酒——“诸位为两国盟好,万里而来,一路辛苦,明昭谨代皇兄,与诸位满饮此杯,请!”
方才焦灼的气氛,因公主亲自祝酒而缓了下来,众人又坐了,一张琴几、一把绿绮琴被宫人接连抬了上来,放在她面前。
同样地,纪寻面前也放了一把名琴。
晏慎离心想纪寻竟也会弹古琴,从前他怎么没注意到。一转眼,却发现小姑娘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在看对面的一个人——
一袭长裾端坐案前,身姿挺拔,神色悠然,那双凤眸明亮如月、清冷如雪。竟是时倾。
心里顿时打翻了陈醋瓶。
“眼下正是春天,听闻公主甚爱《春江花月夜》一曲,不如今天就弹它吧?”
“也好。将军先请吧。”
纪寻琴艺高超,在场众人无不惊叹,一片称叹之声,但晏慎离的目光一直似有若无盯着小昭,已有眼尖的晋臣发现了,心里都不由觉得这人真是无礼得很。
轮到她了。
公主那玉指轻轻往弦上一放,一挑,一勾,一颤……那气韵风度,竟比刚才的纪寻还要高上十分,所有人都竖起耳朵,一瞬只觉是仙女下凡,用任何诗词来形容,都觉得言不尽意。
晏慎离侧耳倾听着。只那起始第一声便能听出不凡,宛如往万里长江中投下了一颗石子……
玉熙倒是一点不意外,他平时就听过皇妹弹琴,整个宫里最顶尖的乐师都没几个能比得上她的。
一曲终了,着实让人大开眼界,别说北燕使臣们了,就是晋国那些大臣们,平时也不能有这个耳福听到明昭公主弹琴,众人这下都兴致大起,哪里还肯轻易放过?就连左相、右相,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玉熙有点招架不住了,明昭公主却也不拒雅意,落落大方地,竟一口气连弹了十二首曲子,几乎将古往今来的名曲、难曲都弹遍了,首首精妙绝伦,更兼公主之仙姿玉质,众人听得都差点都忘了这是一场比试,纪寻更是呆在了那里。第十二曲终,她款款起身,说什么也不肯再弹了,微微示意了一下,便移至帘后。
她弹的正是赫赫有名的绿绮琴。纪寻手里那把琴也是名贵非常,当下竟一把将琴摔成了碎片,当场立誓道——“今夜得听公主十二曲,鄙人一生不再弹琴!”
晏慎离也讶住了。不只是因头一回见她在大殿之上、面对两国使臣手挥五弦的样子,也是没想到纪寻不弹琴的原因竟然在这里。原本这一年,他和她还不认识,也不知使臣出使晋国时有这么一段,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这样好的才貌,竟在和亲途中被害险些身死,想到这里他就想掐死背后那些作乱害她的人——虽然现在已经不用了。
宴席散了,他避开众人走了小道,悄悄守在她回昭华殿的必经之路上,远远地看到一盏提灯渐近,人语声也逐渐清晰地传入耳中。
此时已是晚上,月华如水,轻抚着花枝。小姑娘饮了薄酒,醉得像红梅凝露,和她的侍女小寒一起顺着小径走过来。
“今天那个谁,还有那个谁谁,也真是的,非把公主弄出来给他们看。这些登徒子!”小寒好一番抱怨,却也记不得人名儿。
芷柔道:“我倒不在意外面那些说法。‘美冠中原’也好,怎么也好,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去。天下美人何其多,我亦无所谓相貌,但大家都是爹生的娘养的,我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道理。若不现身一见,反而显得我窝囊。”
“公主大度。”小寒又关切道:“今天弹累了吧?”
“这才哪到哪啊?”小公主的语气里透着娇憨,和方才在大殿上的威仪全然不同,“最多的一次,我和时倾哥哥废寝忘食合奏了三十首,从下午一直弹到天黑,也没觉得累。”
晏慎离在暗中听着又是一阵酸。
“依公主看,今天这位比时公子的琴艺如何?”
“他也不错,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时倾哥哥弹的。”
小寒笑嗔:“公主这哪是喜欢曲子呀?”
芷柔面色一变,笑道:“……好丫头,你敢取笑我!”
“我可没有。”眼看着公主要挠她痒,小寒连忙一躲,手里的提灯都差点掉了,两姑娘便在小路上笑作一团。
“哎呀,灯要掉了。”小昭一个机灵,竟不小心一脚踩到晏慎离的鞋上,差点摔了一跤,他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主仆两完全没想到这里还有个人。树枝黑压压的,月光清清冷冷的,那站在花下的少年,竟是生得那样俊美。
之前在大殿上,隔着一段距离,她还看得不太分明。
少女惶了惶神。
“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小寒先反应了过来,连忙过来挡在了小昭身前。
芷柔一见来人,开了口道:“小寒,见过六皇子。”
“哦,原来是六殿下。我说怎么散了会不走大路,原来是燕国来的贵客,不知道回去的路啊。”小寒面上点头见礼,心中想这人大晚上站在这里,必然不怀好意,言语之间便也多了几分讽意。
“殿下与本宫私下相见于礼不合。”她倒没有为眼前的美色牵着鼻子走,行了一礼道:“若有什么事,可以白天大大方方来昭华殿找本宫。”
她绕过他,正要走,却听他说——
“等到白天再说怕是就晚了。”
芷柔驻足。
“殿下,这人恐怕不怀好意,小心他。”小寒对她耳边说。
她却忽然拿定了主意,转过身来,“罢了,就听听他要说什么。”
后面即将要发生的事在他脑中碎片般闪过,即便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境,他还是想要为她挽回点什么……
“公主可知燕国使臣此来,最大的目的是什么?”
他没等她回答,接着道:“是和亲。”
“燕国只有两个公主,七公主还小,至于阿尔汉公主,燕帝不会让她嫁过来的。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殿下你,嫁到燕国去。”
芷柔登时一惊!
同样震惊的还有小寒。
“既是这样,今天宴席上怎么没听你们提起呢?”
“因为殿下是晋国最尊贵的公主,想要你去和亲必然有一番难度,是以没有直接说破。如果殿下不现在做些准备的话,怕是等木已成舟时,就来不及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本宫这个?”她睁着大眼睛看他。
“燕帝老了,不会让你嫁给他的。公主可还了解燕国的几位皇子么?”
他言语间称呼“燕帝”而不称“父皇”,这引起了她的好奇,然当下也不直言想问,接下他的话,实诚道:“不了解。”
“燕太子已经有心上人了,刚认识的,爱得难舍难分,但燕帝不会允许他娶她,殿下最有可能的结果是和亲燕太子。”他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三皇子脾气暴躁,性情却很风流,这点名声,或许你也有所耳闻。”
说至此,继续胡编:“至于四皇子,是个断袖,谁嫁给他,那就得守活寡。五皇子呢,游手好闲,喜欢云游四海,每到一个地方就和一个姑娘好上,至今都不下十朵桃花儿了。”
十四岁的芷柔和她的小侍女听得一愣一愣……
小寒上前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是说我们公主和亲只能嫁给这几个……”
“当然,也不是。第六个是我。”
“——啊?”
“和亲是两国大事,你推不掉的。如果公主愿意的话,可以和亲先嫁给我。事后,我再想个办法让公主假死脱身,让你和你的时倾哥哥双宿双飞,这样既可全了两国的面子,也不至于让你为难,我绝无半句怨言。”
芷柔一个头变两个大,这都啥跟啥啊。
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人看她的眼神十分不怀好意、另有图谋呢?她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她是想和时倾哥哥在一起,可和亲果真是逃不掉的吗?皇兄那么宠她,怎么就舍得把她嫁去北燕?而且这个六皇子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他们今天才刚认识。
想了想,暂不答应,反问道:“这么帮着本宫,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就对了,其实我也有个条件,看公主愿不愿意了。”他笑道。
玉芷柔:“要什么东西?你说。”
“如果公主愿意和我做这个交易,我需要一样凭证,以免你到时候不认。”他摊开手,“就剪一缕你的青丝给我吧。至于这件事对我的好处,这还用说吗?我既娶了晋国的公主,便是有了晋国作为助力。”
“登徒子!”一旁的小寒生气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做梦吧!”
“不愿意就算了吧。”他作势要走。
芷柔忽然叫住他:“等等。”
“不就是一缕头发吗,本宫没什么舍不得的。”
“公主,你?!”小寒吃惊。
显然他们都知道赠青丝是什么含义,但眼下情形,万一他说的是真,自己或许还真得找他帮忙。
“圣人之言不可不听,也不可全听。本宫平时还自己修头发呢,不也是掉一地。”
她剪下青丝,悬在他手掌上方,并没很快给。“此事,六殿下万不可说与旁人知晓。”
“一定。”
他的说法很快就被应验了。第二天,皇兄召见,说了和亲之事。
芷柔自是死不情愿,半月后,却终究抗不过圣命,时倾也未能帮她说动家父上疏,相反地,劝她以大局为重,至于他们的情分……也就这样断了。
独自坐在寂寂湖边时她想起了晏慎离,没想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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