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番外-晋国篇
【宛言x墨卿】
夏宛言把玩着赵墨卿的头发。他的头发特别顺滑，握在手里就像一捧冰丝，然而现在却是白色。
他的发因她而白。去岁秋日，她生了一场病，他为救她，不远万里去燕国找那位时已离职的国师姜炎学了“术”，点七星灯为她求寿。
一场法事下来，他的头发就变白了。
病好后她对他的态度也变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喜欢胡闹，性子也沉静了许多。
更深露重，他今天回来得晚。她竖着耳朵，一听到动静，就悄悄披了外衣起来，只穿着一双薄袜站在地上。
“喏，站住。”——他刚拾起榻上的中衣，就被她拦住。“不许穿。”
“这又是为何？”他感觉她像在梦游，目光一垂看到她连鞋子也没穿，连忙上前将她抱起放去榻上。“你干嘛呢，不穿鞋，也不怕着凉。”
“你有事瞒我。”她的语气迷迷糊糊的，“前日你上山，是不是遇见山匪了，又和人打架了？”
赵墨卿一笑，“你夫君我是什么样的人？几个小小山匪能奈我何？夫人，你真是多虑了。”
“我才没有多虑。你遇到他们的时候，本就受伤了，新伤叠旧伤，你还一直瞒着不让我看，你真的把我当你夫人了吗？”
这下他没话说了。
“不许穿。”她坐起来，命令道：“给我看看伤口。”
他只好给她看。
她取来了药膏给他上药。
一面上药，一面和他说话：“墨卿，我不瞒你，我有时候在想，如果你没有为了我陷进来，现在是不是会过得更好？”
他即刻反驳了：“没有你在身边，我怎么过得好？”
“你是什么时候……？”她心中仍是有疑，“四年了，你想了我整整四年？以你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且那时你还不知道我还活着，如果我不回来，你难道要终身不娶吗？”
“你若问我是何时确定心意的，很早，早在你和我闹翻之前。以前我喜欢和你闹，甚至捉弄你，可后来我发现，在这些表象之下，是我竭力掩盖着的惶恐……因为我是崔相的学生，你是南安王家的郡主，你本不是我该喜欢的人。可后来我明白了，有些东西，一旦我真正意识到，就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这样吗？”她给他上药的手微微一僵。墨卿很少对她直言他的喜欢，这番话她此前从来没有听过。
“你当年救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如果我不买你的账，崔如璧那边也不认你了，到时你该何去何从？”
“想过，但人总要有所取舍。我选了我认为最重要的，而舍弃了其他，循心而为，没有什么好后悔的，我也不会因顾及可能的后果而失去那样做的勇气。”
“原来你这么傻啊。”宛言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怎么……”他转过来，抬手拭去她脸上的两行泪，“我不这样和你坦白，你就不能自己懂吗？”
“我要是全懂了，还问你做什么。”
赵墨卿低头吻住她。
这个吻并不激烈，没有太多浓烈的欲求，反而更像是对她柔声的安慰、温和的对话，想用每一道温柔的厮磨告诉她，在他少年将军、左相门生的身份底下，究竟是怎样的一颗心。
她还记得初见他时，那个在桃花树下对她温和一笑的少年，当时一瞬心惊，此后再难忘怀，后来他却没有对她说过太多体贴的话，总是捉弄她、和她笑闹，今夜他说了，把他的所有都暴露在她眼前，她已经明白他了。
“咳咳。”她有些脸红，和他痴缠了半晌，偏过头，只悄悄用余光去看他：“你这个人……那你今晚，还要去书房睡吗？”
他一讶，“我的好夫人，是你罚我去睡书房的，你忘了吗？”
她睁大眼睛，“啊？是我罚的？”
显然她确实是不记得了。
“我还以为你是哪里生了我气呢。”
墨卿无语。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你想知道的话……”他抱着她躺下来，唇瓣轻柔擦过她的脸颊，“现在便做给你看。”
【时倾】
伴君三十个年头后，沈愿辞官归隐。
这座孤山上立着两个衣冠冢。他带了酒水过来，在墓前洒上一圈——“师兄，我按你的意思把书送给明昭了，也和她说你云游去了，她现在很好，我也很好，你不必担心。”
说完，来到另一个墓碑前，洒了酒，这回却有些不知怎么开口了。于他而言，这一位是相对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对于他他该说些什么呢？
时间回到那一年——
北燕帝立后，四海皆知，那人是她。
自出狱后时倾的身子就更差了，待在牢里一年多无大夫诊治，后背的皮肉早已烂掉，哪怕现在楚大夫竭尽全力也无济于事。
他一被救出，就出了家，生怕再拖下去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佛门中人，世俗便不能再干涉。只是，那里的住持说，他虽出家，心却仍系红尘，算不得合格的弟子。
这一天他将屋内洒扫得很干净，四面门窗大开，冷风呼啸直入，他坐在榻上，手里抱着一个小木匣子，犹豫片刻后，打开了匣上的锁。
雪片一般的信笺随风飞了出来，很快就飘得满屋都是。
明昭公主从五岁到十四岁给他写过的信、画过的画儿，都被他一封封留好了，整齐地放在这个匣子里。他随手拾起一封来读——
“时倾哥哥，今天的雪好大啊，我和宛言逃课捏了三只小鸭子，被夫子骂了，呜，你什么时候来呀？我想吃你做的青梅糕。”
再拾起一封——
“海棠酥的味道是不是很棒？那可是我亲自下厨做的，一共只有三份呢，一份给小寒，一份给宛言，一份给了你，我自己都没吃，可不许告诉我不好吃哦！”
第三封的口吻看上去大了些——
“父皇带母后去玩元宵灯会了，时倾哥哥也带我去嘛？本宫不要什么侍卫，只要你一个相陪。上回说啦，打赌输给我就要答应我一件事，可不许赖账哦！”
再一封——
“什么时候带我去看萤火虫？我在溧阳见了好多好看的东西啊，只可惜你没有一起，等我下月回来！”
满室零落的回忆，他像一个困在旧梦里的人，手里拿着一封她儿时的信，出神地笑。
“公子！”小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上去有几分焦急，“怎么把门窗都开了呢？不怕冻着！”
“让它开着。”时倾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思，小童一下被定在那里。
他的公子在此时终于抬起目光看过来，从袖里拿出一份文书给他，“难为你一直跟着我。寻个下家去吧，地方我都给你想好了，绝不会委屈了你。”
小童听了这话一下子要哭了，“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又要赶我走？”
“终于还是嫁了啊……”
——这句是自言自语，他唇边漾着一抹疲惫又欣然的笑。
“公子……”
时倾抬了抬手，示意不必对方来安慰。
“你过来，我有些话要嘱咐你。”
小童两眼泪汪汪地走过去。
时倾：“我是寺里的人，生死也都在寺里，不要传出去，尤其是不要传到北燕。既然我出家了，往后的一切，都与红尘再无瓜葛。一切的路都是我自己选的，与旁人无关，你牢记这点，便不枉我们主仆一场。”
“……”
在小童心里这时只有满满的苦涩和不被允许明言的话语，一时间全堵住了，他努力忍着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
时倾：“给我拿笔墨来吧，纸要大红色的。”
半晌，他的手已经抖得厉害，竭力稳了稳，落墨写下——
“但愿千秋岁里，结取万年欢会，恩爱应天长。行喜长春宅，兰玉满庭芳。”
写这寥寥二十余字里他却停了不下十几次。
“公子，你为什么还要给她送新婚贺词？”
时倾写好了，把笔搁下，“让她觉得我也放下了，现在过得很好，她便安心，且我毕竟还算她的兄长吧——又或许是我多虑，她心大，不会想这么多。总之，这么做了我便放心。劳你有机会将此物转交给她。”
顿了顿又说：“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不要关窗。”
万竹丛中，雪子敲忧，铮然有声；暗窗红火，枕上诗书，酣然寄梦，公子依旧风雅。
最后一程他回到了当年送别她的长亭，折下一枝柳……
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今天正是她出嫁的日子，也是他的离世之日，时年二十九岁。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爱她了，可是爱她已然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无论她是否还会回头看他一眼。当年的懦弱、事后的懊悔牵动了他的一生，但这样的选择却并非偶然。在京华才子、状元郎、时家贵公子的符号背后，是他时倾。出家时他原打算修的是道教，《道德经》里有句话：“吾有三德，曰慈，曰俭，曰不敢为天下先。”
小童再回来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他干呕着，发现桌上有一张纸条——
“将屋里所有的信都烧了，我不想这世上有除我之外的人，再看到她这些东西。”
公子就算是死，也要死得离她远一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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