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演武场。
这是林家唯一没有张灯结彩之地。
林怀音和林震烈一人一把弓,站在四百步开外,拉弓搭箭,凝眸如隧,瞄准箭靶。
手指一松,箭矢离弦,弓弦震颤,靶心中箭,林怀音转身从箭筒取箭,低声坦白:“谢少主被关在诏狱,出不来了。”
“啪!”
林震烈的箭矢原地落下,跳上脚背。
“你做的?”
林震烈一个上扬的语调。
林怀音应声侧目,撞上父亲满面红光,目光如炬,还破天荒挤眉弄眼。
“真是你做的?那么讨厌他?”林震烈语调急剧升高,眼睛越睁越大,嘴角上扬,脸上褶皱拉平,竟忽然年轻十岁。
林怀音一下子看不懂林震烈——父亲大人好像很高兴,但他在高兴什么?
“不是我,是——”林怀音舔了舔唇,改口:“是太子殿下。”
“哦?东宫?”林震烈眼皮抽了一下,喜色陡然黯淡,喷一孔鼻息,不甚满意。
他还以为闺女出息大,看不惯的男人随手就能收拾……他多么希望林怀音点头,说“是的父亲,我讨厌他,甩掉了,您重新找个厉害的给我练手……”
可惜了。
林震烈摇头叹息,难掩遗憾,他很期待林怀音和谢心存之间,谁压过谁,驯服谁,他等着看戏呢。
不过,东宫出手也算意料之中。
他转而想起谢心存对东宫表露的杀意,谢心存想动手,东宫察觉威胁,不可能坐以待毙,更何况事关她的宝贝女儿。
帝国太子和大陆强者为他女儿打起来,急如风火,动若雷霆,想到现场想必火花四溅,林震烈黯然忧伤的老父亲心思,猛不丁又炽盛昂扬。
也罢,自家女儿没机会兴风作浪,试出东宫的手段,结果马马虎虎,还算满意。
至少,大兴朝的储君,没有被虎守林的少主比下去,作为父亲他有点失落,作为臣子,林震烈遥望皇城东宫,点头表示嘉许。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东宫太子,没叫人失望,不枉他压着不给圣上解毒,多年来期许甚深。
但是谢心存不能就这么囚禁起来,虎守林绝不会善罢甘休,林震烈挑起箭矢,思忖去东宫要人,然后再卖他的老脸,安抚谢心存带林怀音离开。
禁军大将军,还是指给旁人去罢。
林怀音必须离开,此事没得商量。
林震烈要她去虎守林,看看大千世界,历练有成之后,回来继承他的位置,执掌林家。
帝历二百年,大兴固守旧制,皇室沉疴难起,殊不知各国能人辈出,年轻一代惊才绝艳者多有,林家的眼界和势力,不可蜷缩大兴一隅,否则天下风云际会,大兴捉襟见肘,前途难料。
林震烈打算就趁现在,跟林怀音摊开说个明白。
他松了弦,搁置弓箭,立身一整墙兵器架前,在斧钺兵戈的重重光影间,回应林怀音的疑惑。
“老三,你想不想知道,东宫生母、先皇后赵氏的故事?”
林震烈言罢,抬头望天,“那可真是一代贤后。”
林怀音右手,下意识抓紧弯弓。
萧执安的母族——林怀音记忆和智识的盲区。
萧执安从未提及,她从也不曾想过,世人更寥寥无言,仿佛那个母族从未存在过,而今父亲为何突然说起?
林震烈目光穿越云层,照向悠远无垠,语声沉静,娓娓道来。
“二十五年前,圣上登基。
东宫妃妾,一转而入了后宫,嫔妃们出身贵胄,母家在圣上夺嫡争储中,各有功劳。
是以,有功的岳丈,在前朝居功自傲,他们的女儿,则在后宫争宠谋嫡。
圣上不堪其扰,也不甘受制于人,可他又爱惜脸面和名声,不担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恶名,所以就在西巡途中,爱上了一个民间孤女。
一名家道中落的孤女,貌美,日子艰难,却很爱惜羽毛,靠在书坊抄书的微薄收入活命。”
说到这里,林震烈眸光熠熠,仿佛重回二十五年前第一次见到先皇后,脸上展露出笑意。
林怀音握弓的手,不禁颤抖——萧执安为何建增华书坊,养书手、赈济贫民,她终于知晓个中隐情。
“圣上爱惨了先皇后,不顾朝臣和众嫔妃反对,也不顾先皇后的意愿,坚决带回京城。
刚入后宫,先皇后连官话都不会讲,宫人受各宫妃嫔指使,时常假装听不听她说话,让她吃尽苦头。
圣上倒是为她撑腰,为她杀了一批又一批宫人,杀得后宫嫔妃胆寒,而后册立皇后,前朝后宫恨得牙痒,可圣上就是独宠、偏宠,一意孤行。
执掌凤印之后,圣上就向先皇后吐苦水,前朝后宫一并吐,说他憋屈,哭他想当明君,只苦于处处掣肘,时时受限,未能大展宏图。
先皇后受他庇护宠爱,敬他有贤君壮志,自然为他忧心出力,欲成帝后同心。
既无母族,先皇后也就无后顾之忧,动起来雷厉风行,气势如虹。
前朝瓜葛着后宫,先皇后从后宫下手惩治嫔妃,圣上就在前朝,借机打压嫔妃母族。
先皇后以为自己贤明,圣上爱重她贤明,借她贤明,将潜邸旧臣悉数铲平,熬完所有妃嫔,先皇后也病入膏肓,缠绵病榻。
可她当真是贤后,内忧外患全部翦除,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她依旧恪守皇后本分,谨记圣上欲当明君贤主,油尽灯枯之际,还约束提醒,时时不忘帝后同心,安镇天下万民之志。
殊不知,每当听到先皇后病怏怏的劝诫,圣上只觉得厌烦。
更让圣上厌烦的是,他一手扶持、风雨十载的贤后,在后宫大刀阔斧地改革,赢得前朝交口称赞,也将圣上压在明君的位置,让他下不来,一天一天,圣上只盼她死,方能以痛失所爱之名,松一松头上的紧箍。”
林震烈的讲述,平静,毫无起伏。
至于先皇后仙逝后,圣上迫不及待在灵堂强幸宫女,用最践踏亡妻尊严的方式,来庆祝权力解放的恶行,林震烈觉得过于邪恶,止语不再陈述。
毕竟撞破那一幕的平阳公主和东宫太子,都蒙上了此生挥之不去的阴影,也将帝国摧毁得摇摇欲坠,几乎拖入万劫不复。
林震烈不再讲述,他的声音,那些字句,却宛若石子,一颗一颗,结结实实,可触可碰,砸入林怀音心间,卷起千层浪。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她是执安,也是内忧外患,也是要当贤君的。
父亲旧事重提,是想警示她,萧执安并非良人吗?
可是,在审判执安之前,林怀音凝望他高大深沉的父亲,聆听父亲的叹息和遗憾间,她心脏莫名颤动,被一种奇异的直觉推着追问:“那么父亲,您做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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