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了些小雪。
雪不大，化得也快，只在屋顶和墙边落了薄薄一层白色，青砖白雪，年关将至，行人脸上都多带了几分喜庆笑意。
陆元从外面回来，斗篷和衣服上沾了点雪花。这场雪来得突然，他出去的时候雪还没开始下，没有打伞只穿了件斗篷，还是师父叫他带上的。
一到冬天，宋桢好像觉醒了什么乐趣，热衷于将徒弟裹得圆滚滚，而且非常喜欢给他做带动物耳朵的衣服，小熊小老虎之类的，连鞋子上都坠着两个小毛球。出门裹得更严实一点，下雪了可以出门，但是出门要带上暖耳，帽子手套，鞋子也要穿厚底的。全副武装，非常担心小孩身子骨受寒生病。
有一种冷叫师父觉得你冷。
同理，还有一种冷叫徒弟觉得你冷。
每当陆元看见面色苍白如雪，像是要化在雪地里的师父时，也想不起来宋桢是修士不畏寒热，一股脑想给师父塞斗篷、暖炉、手捂。
进了门，陆元先是到房间内将东西放好，接着到书房找宋祯
这个时间点，师父应该在看书。
陆元推开书房的门，迅速把门关好，没让冷风钻进来。
巳时的光线浅浅落入房中，冬季天冷，各个屋子内的阵法早早就备上，室内温暖如春。宋祯深蓝色宽袖之中露出一截素白的手腕，提笔于案上写作，鸦黑的发丝被同色的发带整整齐齐束在身后，清正端方。
哇，这是我师父。
陆元每次看见师父在认真工作的时候，总会感受到一种不明觉厉的气场，好神奇！
“怎么了？”宋桢刚好写完停笔，闻声抬眼，发现小孩还在发呆。
陆元回过神，“师父，过年了还有工作吗？”
书院自前天起开始放假，夫子和学生都有十五天的年假，
“一些附加的文科课业，给学子整理的政事分析题目，年假过后不久就要春闺了。”宋桢回答道。
自从那一回季山长看见他手痒写的一份文科答卷，整个人都不对劲了，眼睛里一边写着“天降奇才”，另一边写着“双倍工作”。虽然后来宋桢明确表示自己只担任数科夫子，季山长也没有死心，隔三岔五拿着样题来找他谈论。
每年节后都会有一次高水准的考试和连续一周的双倍课业，让学子们收收心。放假之前季山长和文、数科的夫子交代了要准备的课业题型，宋桢领到要求纸张后发现，除了数科的题目，还有一份文科的政事分析。
然后，宋桢收到了季山长肉痛眼神下送出的年礼——二两上好茶叶。
*
八仙桌上放着前两日买年货一同带回来的红纸，坐在桌边一大一下都拿着把剪子，左手是折起来的红纸。
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
今天正好是腊月的二十八，宋桢带着小孩一起剪窗花。
先拿炭笔将图案绘制好，之后沿着线条开始剪。
陆元从书上找好剪纸图样，将纸张折成一个角，对着图样开始描。
他选的图案中间是一朵梅花，第二圈是元宝和铜钱，寄托了他对生活的美好愿景。
陆元将手里的手里剪好的红纸展开，线条圆润的梅花，圆圆胖胖的元宝，胖嘟嘟的铜钱。
怎么不太一样?
陆元仔细对比了一下书上的图，看上去差不多，就是圆了一点。
师父剪了什么？陆元装作不经意往旁边瞥一眼
然后……
被放在桌子上威风凛凛的老虎震住了。写实的剪发，整个图案做猛虎下山状，眼看着就要从纸上扑过来。周围确是繁花绕着猛虎围成一个圆形，冲淡了几分凌厉。
仙人连剪窗花都那么厉害吗？比起威猛的大老虎，自己剪的好幼稚QAQ
被打击到小孩将手上的剪纸重新叠好，趁宋桢剪刀“咔咔”在剪下一个，准备把胖元宝偷偷往衣袖里面塞。
“剪好了吗？”
小孩一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宋桢已经停下手上的动作，目光落在自己的红纸上。
陆元默默把还没藏好的剪纸抽出来，摊开。一对比，更不好意思了。
“嗯，是挺圆的，”宋桢带着几分打趣，“一看就知道元宝的分量很足。”
小孩恼了，“师父！”
“是我看错了，很可爱，趣味十足。”宋桢将小朋友的作品接过来，凑近了看，这元宝铜钱更胖了。
“线条朴实可爱，技艺高超，很有童趣……”
陆元被夸得晕乎乎，脸上冒起热气。
真的吗？有那么好吗？师父太夸张了，也那么好啦。
小天道指指点点：“桢桢，别夸了，再夸就要熟了。”
*
腊月二十八早上剪了窗花，下午打年糕。提前浸泡好糯米 ，白色的糯米被泡地表皮松软，再用大火蒸熟。
有人想上门请宋桢给自己孩子补习，宋桢拒绝了。
期间小孩一直严守厨房门口，警惕且如临大敌，好像下一刻那人就要暴起。
因为当地有个说法：生人进去过，米要蒸不熟。
万一那个家长被拒绝了恼羞成怒，对他们家年糕米下手怎么办？里面是要做十斤年糕的米，绝对不能有丝毫马虎！
生人：弱小，无助。
不，我只是来请个补习老师。
幸好陌生人很安全地走了，最后糯米也熟了。
蒸好的糯米块放在石臼里面，打年糕，“嘿哟，嘿哟——”
大锤八十，小锤四十。（划掉）
等小孩玩尽兴了，剩下的工作由宋桢接手。陆元乖乖捧着蜂蜜水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师父打年糕，表情是空白的。
师父长得像仙人，气质像仙人，平日看起来也很像仙人，整个人都是仙气飘飘的。在陆元心里，他师父就应当是那种很有隐士风范的仙长。
现在，仙人在打年糕……
好怪啊，师父拿大锤打年糕，真的好怪啊。
陆元似乎听见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如果陆元知道“滤镜”的话，他就会明白是什么碎了，可惜他不知道。不过也没有关系，第二天宋桢焚香祭拜的时候，滤镜重新回来了。
腊月的二十九是祭拜先祖的日子。陆家的先祖不需要陆元这样根本没入族谱的人祭拜，宋桢的壳子是现捏的，万年之前的亲友不是飞升，寿元逝去就是早已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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