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三人立刻蹲身行礼。
“请万岁爷圣安。”
荣妃干笑着回话:“我们只是恰好碰上方荷姑娘,想着太后娘娘喜欢,为着孝心,想与方荷姑娘多亲近亲近,这才多说了几句话…….”即便被康熙抓了个现成,荣妃也没太过担忧,瞎话睁着眼张嘴就来。
方荷偷偷撇嘴,却明白荣妃还有惠妃的底气从何而来。看在大阿哥和三阿哥的份儿上,又不是什么大事,万岁爷不会在外头给她们没脸。
只要能自圆其说,她方荷算个屁。果不其然,康熙并未动怒。
他只淡淡道:“若你们真有孝心,就把规矩学好,好好在太后跟前伺候着,少操心御前的事儿。”荣妃愣了下,脸颊蓦地滚烫,明白皇上这是嫌她与御前宫人亲近,有窥探帝踪之嫌,敲打她呢。
蹲在一旁的惠妃和后面的谨嫔,也听出了康熙话里的意思,心下庆幸,好在她们没跟荣妃一样嘴快。康熙没理会三人,甚至连方荷也没看,转身就往主殿走。
梁九功留下,笑着给惠妃她们打个千儿。"若三位娘娘没什么事儿,奴才就带方荷先回了?御前还有要紧差事等着她呢。"
荣妃意料之外叫康熙撅了个没脸,无心搭理梁九功,一甩帕子,憋着口气转身就走。谨嫔一副柔弱模样站在惠妃身后,不吭声。
惠妃也不想说话,她疑心皇上并非因她们打狗不看主人才那么说,觉得还是因为方荷,心情不怎么好。可她不像荣妃那么没脑子,到底笑眯眯留下句场面话,这才带着谨嫔,不紧不慢从方荷身边走开。
康熙面无表情回到主殿,虽不露形色,但在殿前当值的李德全和魏珠等人却都噤若寒蝉。万岁爷这一身夹风带雨的气势,长眼的都看出是气得不轻。
李德全在心里直叫苦,那小祖宗不在行宫里,这又是哪个嫌命长的惹了万岁爷…魏珠心里直打鼓,他总觉得,这事儿怕是跟阿姐脱不了干系……
等看见梁九功和方荷紧随其后过来,李德全和魏珠都在心里叹了口气。还真又是她!
即便魏珠这种心疼自家阿姐的,都有点心疼不动了。万岁爷生十回气,八回都是因为阿姐,这大概就叫打是亲骂是爱?
他还是心疼心疼自个儿吧。
等方荷进了殿,康熙见她还慢吞吞迈着小碎步准备上前蹲安,肚儿里的火简直要烧上头。
“站那儿。”康熙冷声道。
"在外头还没跪够?"
方荷顿了下,微曲地膝盖绷直,垂着眸子不吭声。被人盯着也不好扭腿掐脏的,她只好默默酝酿情绪。
康熙将茶盏重重搁在矮几上,唬得一旁伺候的梁九功都差点吓跪,大气也不敢喘。偏方荷跟没事儿人似的,叫康熙火更大。
"往日你不是挺能的?你可别告诉朕,旁人拦住你说几句酸话,你一点法子都没有。"但凡这混账说一句皇上吩咐了要紧事急着办,惠妃她们也不敢拦人,他还会拂了她的面子不成?
“朕够纵着你了,御前哪个不知道你方荷是个祖宗,在外头倒是不长嘴了?”以康熙的丘壑,怎么看不出方荷这是故意卖惨。
甭管他赶上没赶上,小花园附近又不是没人,总会传到他耳朵里来。"你是不是还要说,自个儿只是宫人,不敢违拗主子?"“朕夸你聪明,不是叫你那点子心眼儿都往朕身上使的!”
见方荷低垂着脑袋,只隐约看到浓密的睫羽轻颤,康熙蓦地站起身,上前抬起她的脸来。看到方荷脸上干干净净的,康熙莫名地松了口气,恼火却更甚。
“说话!”他愈发暗沉的眸底酝酿着快压不住的风暴。"舌头叫狗吃了?"
方荷也想说啊,问题不疼实在哭不出来,还得再酝酿酝酿。她心下急转,眼神中露出几分迷茫,特别小声道:“奴婢不是故意的。”
康熙冷笑一声,放开手,转过身不看她,免得见她装可怜的模样狠不下心。位分他可以给,但他不喜欢别人耍尽手段来要。
“要是你没有旁的可说,明儿个朕叫人送你回京,满足你的心愿,送你进家庙剃度,朕也眼不见心不烦。”
方荷在心里撇嘴,除了吓唬人就没别的招了?她要信了,今晚上猪就得给她托梦说自己会爬树了。
但她还是不吭声,臊眉耷眼垂下脑袋,努力想上辈子的伤心事,可恶的是,伤心的事儿实在是不多。康熙没听见方荷说话,心里先是怒不可遏,而后却又有些不习惯。
自打方荷来到御前,不管装傻还是耍小聪明,都分外鲜活,就连装可怜的时候,那双眸子也吵得他没个清静。都不用看这混账,也叫人狠不下心,冷不丁她不吭声,莫名生出的怅然就将他火气压下去大半。
康熙扫了眼梁九功。
梁九功识趣儿地退出去,亲自在门口守着。
康熙这才将咬着唇犯倔的方荷拉到自己怀里,无奈叹了口气。
“你到底怎么了?朕生气,不是气别的,是气你不会护着自己。”康熙语气软得自个儿都有些不自在。他这辈子就没如此语重心长过,却不愿看这张牙舞爪的混账变成家猫。
“你不愿以宫女的身份侍寝,朕不勉强你,只是给你晋位也得师出有名,还得再等
等,朕都记在心里。”“朕有时候不能明着替你说话,那是害你,你自个儿也得立得起来才行。”
他叫春来一个三等宫女明着伺候方荷,待方荷与旁人不同,甚至由着梁九功和李德全私下里把方荷当祖宗供着,就是给她底气。有时候位分并不能代表一切。
即便康熙在前朝时候居多,也清楚在后宫,不受宠的嫔还没受宠的贵人活得体面。难道这混账看不清楚,到底什么最重要?
“今儿个太后请奴婢过去,问了奴婢一句话。”方荷突然落寞地开口,接着康熙的话,小声开了锣。"太后问奴婢,在宫里高不高兴,想不想出宫。"
这位爷好话歹话都说尽,耐性估计也快没了。可方荷却不以为然,虚无缥缈的宠爱能保持多久?信男人不如信鬼。
就康熙生孩子的数量和后宫的人数,她就是再能卷,也卷不过一茬一茬的鲜花。要是把自己活生生变成这个世道的悲剧,方荷还不如直接去死。
她选择从起点开始卷。
康熙闻言微微蹙眉,“你还想出宫?”
方荷想着自己上辈子的存款去向,仰起头,眼角洇湿,演技跟上来了。
“奴婢以为自己是想出宫的,却下示意摇了头。”她眼神越来越迷茫,眼角的晶莹却始终未曾落下。
"原来奴婢不想出宫了啊……"
她喟叹一声,抱住康熙的腰,靠在他怀里。
“其实奴婢自打入宫就没高兴过,宫里的日子奴婢过得很苦。”
康熙下意识加重了揽着方荷的力道: "现在还觉得苦?"
方荷在他身前轻蹭着摇摇头,“从到了御前,您纵着奴婢淘气,甚至给了奴婢从未体会过的温暖,奴婢就再不觉得苦了。”
康熙表情和缓下来,却没看到,方荷话儿说得甜,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这些她上辈子本来就唾手可得,要是能出宫,凭她的本事,找个捧自己臭脚的人哄她一辈子都不成问题好嘛!
压下吐槽,她才进入上眼药环节:“可遇到两位妃主子和谨嫔娘娘,奴婢才突然发现,原来只有在您身边,奴婢才能做自己。”
"即便是得了位分,有了子嗣,她们依然不会把奴婢当人看。"
“奴婢怕,好怕,宁愿现在不得罪人,也不想往后日子难过。”
说的就是良贵人,八阿哥都五岁了,她还龟缩在长春宫内,过得还不如惠妃身边大宫女体面。
康熙拍拍方荷的肩,“你就是想太多,只要你一直跟现在一样,朕不会叫她们踩在你头上。”
方荷心道可拉倒吧,情话都加条件你咋不上天?
就刚才那场面,多说几句,康熙都担心会下了大阿哥和三阿哥的面子。
等数字团长大成人,康熙更不会狠拂他们的面子,那得受多少委屈?
她啥都爱吃,唯独不爱吃亏。
方荷上辈子进酒店工作后,因业务能力强,很得经理器重,经理也跟她说过与康熙异曲同工的话。
事实上呢?
只要她还是服务生,中层培训没她,涨工资没她,前厅部可以瓜分的应急资金转化奖金也没她。
知道经理看重她,领班和主管确实不会故意为难。
但公司有什么福利政策,能得到好处的永远是领班和主管、经理,屁都没她的份儿。
所以她干脆卷起来,通过服务过的几个大佬客户在上层露了脸,争取公司内推,卷掉了只会画大饼的经理。
这个世道也一样,要是跟良贵人一样,被扔在哪个主位妃嫔的宫里,就算康熙把她宠上天,好处没她的,该被人压着的时候一点都不会少。
方荷心里大概清楚,以康熙对她目前的兴致,抠门一点能给个常在位分,大方一点给个贵人,怀孕大概能晋为嫔。
可上头有皇贵妃、贵妃、四妃和封号嫔压着,能给她使绊子的时候不要太多,与其到时候被逼着变态,不如卷在起跑线上。
贵人她也看不上。
她深吸口气,蓦地起身,平静跪在康熙面前。
“奴婢相信万岁爷的恩宠,却不信自己,过去奴婢习惯了隐忍顺从,您宠着奴婢,奴婢才敢僭越,其他人不会宠着奴婢……”
康熙沉默不语,方荷说得也不是没道理,但他深信底气是可以养出来的。
所以他才不急着给她位分。以方荷的聪慧,有他和顾问行教导,她早晚能立起来……
方荷突然抬起盈着水光的眸子,目光中满是哀求。"今儿个虽然被几位主子娘娘为难,谨嫔娘娘却启发了奴婢。"
“奴婢不想侍寝了,恳请万岁爷给奴婢个恩典,叫奴婢一直在御前伺候!”
“奴婢愿意做宫女,姑姑,甚至嬷嬷,一辈子陪在万岁爷左右,求您成全!”康熙:“……”你是被成全了,谁来成全朕?
他没好气地起身将方荷拽起来,敲敲她脑门儿,“知道你委屈了,这个月叫你领两个月月例……”方荷呼吸一窒,趁距离近赶忙掐住大腿,这怎么还一言不合突然撒钱呢!
她勉强保持住悲伤,失望地垂下眸子,仿佛毫不在意。……要是你一辈子做宫人,就只能吃糠咽菜,可若做朕的人,往后
你的膳食可以走御膳房。”康熙微微挑着眉,不动声色打量着方荷的表情。
方荷死死咬住舌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露出心动来,前功尽弃。不过是两千两银子罢了呜~
不就是几顿御膳嘛呜呜~
她自己拿银子偷偷买还不行呜呜呜….
见方荷不吭声,甚至没像往常那样迫不及待弯了眉眼,康熙倒真有些诧异。这都打动不了她?
看样子今儿个惠妃和荣妃她们确实过了。康熙无奈,却不想把这俏生生的小混账放在眼前,只能看不能吃,那到底是折磨谁呢!
见方荷无精打采的模样,康熙也没叫她立在跟前伺候。
等方荷出了门,康熙立刻冷着脸喊梁九功过来——
“你去一趟太后那儿,就说是朕的意思,此次随行的妃嫔实在是闲得慌,到处乱走万一叫人冲撞了怕是会闹出笑话,请皇额娘给她们安排些事儿做。”
梁九功:"……嘛!"
等梁九功到太后所在的萱宁殿,太后才刚午睡起来,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出门在外,除了出门散散心,还有什么事儿可做?”
不叫人出门,叫人随行干啥?
梁九功笑着躬身:“太后娘娘说的是,寻常来说是这么个理儿,只是最近前朝事多,还牵扯到与罗刹那边打仗,进进出出的人不少,行官又还没完全建好……”
他叫外头跟着过来的小太监把箱子抬上来。
“只实在不好以万岁爷的名义吩咐,怕娘娘们多想,却又怕劳累太后,万岁爷特地准备了《无量寿经》。”"正好回宫差不多就是老祖宗的千秋,也算叫娘娘们尽尽孝心。"
太后:“….…”
看着足足有十卷的经书,满满一大箱子,她也生出了跟方荷差不多的想法。出来巡游还叫人抄经,皇帝就不怕旁人在心里骂他……哦,皇帝叫她出面,骂得是她。这可真是个孝顺儿子。
等梁九功离开后,太后嫌弃地看那口大箱子。"你说皇帝想什么呢?"
前阵子行宫也不少有人进出,怎么就没怕冲撞了呢。
乌云珠表情微妙,“奴婢大概知道为什么,方荷姑娘打水榭回去后,奴婢急着回来伺候,又想着行宫内没有危险,只把方荷姑娘送进了行宫。”
“但听底下人来报,方荷姑娘碰上了惠妃和荣妃,叫姑娘在小花园门口跪了好一会儿,还打着讨好您的幌子,说是与方荷姑娘亲近呢。”
因乌云珠先前买消息足够大方,随行的粗使太监,在小花园附近看到后,立马就过来禀报。至于谨嫔,直接被听恶心了的乌云珠给忽略了,谁家是叫人下跪表示亲近的?
主子把看重方荷姑娘摆在明面上,惠妃和荣妃还为难方荷,那不是打主子的脸吗?还好意思拿主子说事儿,乌云珠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就打算要禀报的。
原本还心疼随行妃嫔的太后,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简直是放肆!”她重重一拍桌子,蒙语说得又急又快。
“皇帝说得对,指不定是叫什么孤魂野鬼给冲撞了,倒是叫她们心思都野了,一点妃嫔的端庄都无!”
“这点经书哪儿够,叫人再置办些《地藏经》,回宫之前叫她们别闲着,好好静静心,免得回了宫,宫里盛不下她们!”
乌云珠这回一点拦着的意思都没有,"奴婢这就去办!"
于是,还没到晚膳时候,惠妃和荣妃、安嫔、谨嫔甚至随行的常在答应,都收到了厚厚一匣子的经书。
乌云珠话说得格外体面,“太后娘娘日夜忧思老祖宗的身子,这些时日寝食难安,也抄了些经书,好歹才安宁了些,想必是长生天在天上庇佑老祖宗呢。”
“主子觉得这法子好,想多给老祖宗祈祈福,好叫老祖宗在长生天的庇佑下,福寿绵长,千秋鼎盛。”
众妃嫔:“….…”可太后叫我们抄的是佛经啊!
佛祖和长生天一个佛一个神,也不串门儿吧?
安嫔和其他常在答应心里叫苦不迭,惠妃和荣妃、谨嫔心里倒是隐约知道原因,心里岖火得很。她们不就是说了方荷几句,没打没罚的,做主子的连宫人都说不得了?
皇上都没发火,太后倒护起来了,有本事把人要到自个儿身边去啊!心直口快又头铁的荣妃,头一回气得脑子一阵阵犯晕。
干脆连看也不看那木匣子,躺床上就报了病,却连太医也没请,明摆着是打算装病少抄几遍经书。
惠妃晚了一步,只能恨恨在心里骂荣妃,活该她生一个死一个,简直不长脑子。那是给老祖宗祈福,你摆出这姿态来,明摆着不愿意为老祖宗尽孝,把别人病中尽孝的路子也断了。
当然,她没法装病,却把沐浴焚香这套流程折腾出了花儿来,每天只慢悠悠的抄。安嫔更绝,叫人请了一尊金佛摆在屋里,每天说是念几个时辰的经洗濯心灵,然后再抄经。
反正她在佛前睡觉还是念经,谁也看不见,能少抄一点是一点。谨嫔还有常在和答应们不敢折腾,只能老老实实抄经,甚至还有人放血抄血经,总之都把姿态摆得十足。
太后得知后倒没说什么,她才不信这些虚的,虔诚那是摆在心里的。她
也不在乎这些妃嫔们抄多少,只要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别出来惹事儿就得了。
就这么着,一直到七月十三御驾到达木兰围场,随行的妃嫔那叫一个安静,比在宫里还老实。但康熙的心情却没变好。
方荷比那些抄经的妃嫔还安静,真是见鬼了!她甚至都不偷懒了,每日早早起身,安静跟御前宫人一起伺候康熙起身。
用膳也只跟春来一起,不多不少,一如她以往的饭量,一点幺蛾子也没闹。在御前伺候的时候,低眉顺眼,无一处不妥帖细致,只是不爱吭声。
他缺勤快干活儿的宫人吗?
哪怕康熙故意逗她,方荷也不生气,只偶尔露出个有气无力的笑来,依然如故。以往要保持这样的演技对方荷而言还真不容易,可这回她竟然超常发挥了。
无他,一想到若成为贵人,要给至少十七.八个人下跪,还是每天,她嘴唇分分钟能挂油瓶。再想想一年只有一百两月例,等于白丢一万一千两,她不用掐脏都能表演个一秒落泪。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辛苦做一两个月的林妹妹,就能得到远超付出的回报……方荷肝起来,她自己都害怕。等到草原上扎营后,她跟春来住一个帐篷,就在围场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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