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五年九月，这个季节的京市还很热，知了声声吵得人心烦。
工体内热火朝天，无数工人忙忙碌碌地布置着舞台。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样长的T台还是第一次搭建，又听说是欧洲设计师在华国的首秀，所有人不敢马虎，拿出了最高水准的活儿用最认真的精神在干。
郑小柔在后台，指挥着众人把人台，裁剪台和熨烫台按照设计师要求摆放到位。
“郑老师，这些布放哪里？”
郑小柔看了一眼，正是从香江运抵的那批精纺毛料，跟这次大秀用的同款面料。
只是，比原定的时间早了两天。
看着还乱糟糟的后台，她无奈地拍了拍额头，这批料子不能出任何岔子，也只能先收进柜子里，免得弄脏影响了大秀的压轴表演。
于是，她指着角落里早一天运过来的柜子：“麻烦帮我放柜子里，料子很重，辛苦各位了！”
说着，她给临时从服装学院借来的助理使了个眼色，“天气太热了，去买点冷饮汽水过来，给大家分一分。”
虽然声音很低，但离得近的工人还是听见了，高兴地说：“还从来没客户请我们喝汽水呢！郑老师敞亮！”
临时助理办完差事后，颇为着迷地看着郑小柔飒爽的身姿和利落的发型，也不嫌地上脏乱一屁股坐下来，手掌托着下巴：“郑老师，你真的好美好能干啊！听说你是香江过来的？可你听不出什么香江口音呢，我听着倒是更像我们这儿的人。”
“我是海市人。”郑小柔锁好装面料的柜子，收起钥匙的手顿了顿，“但我爱人是京市人，可能跟他生活在一起久了，我说话也带上这里的口音。”
确切来说，他们操着同一口乡音。
郑小柔的前世梦做全之后，她日常用回原来的口音。
临时助理看着她脸庞上一隐而过的红晕，花痴地感叹：“你爱人长什么样啊？我都不敢想什么样的男人能配得上你。我都要怀疑香江水土是不是更养人了！”
她刚去隔壁模特练功房看了眼，满场就没有必郑小柔更好看的人。
郑小柔想起早上某人被闹钟吵醒一脸不高兴，又把她捞回被窝的样子，笑了起来。
“完了完了……能让你露出这种表情的人，肯定特别爱你。”临时助理喃喃道，“是不是很帅？哎，你们生小孩一定特别好看。”
提到孩子，郑小柔心里一动，或许是上辈子没有孩子，加上她年龄大了一点后的确有点想做妈妈。
早上跟陆用章提了一嘴：“要不，我们明年要个孩子吧？”
某人亲了亲她：“有了孩子腾不开手，先把你想做的事做了再要也不急。”
她被服装学院录取的时候，喜极而泣地说，总有一天要让自己设计的衣服成为品牌。
因为没跟两边长辈一起生活，几乎没人提醒郑小柔该要孩子了，连郑妈都是逢年过节很隐晦地提一嘴，但女婿宠得厉害，也不敢多说什么。
郑小柔想，等忙完这场秀，她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再好好想一想事业和孩子的平衡。
这次的秀款中，凡尔纳选了她的一款设计，对一个服装设计师而言，可以说是非常大的认可。
凡尔纳给了她很大的空间，若是想留在京市替他负责国内业务，就给她总经理的职位，若是她想单干做自己品牌，他会给她做背书。
“郑老师，外面有个记者说要采访你。”助理从后台跑到伸展台来找她，“她说她是你老同学，我没放她进来，您可能不知道，现在可多这种骗子了……”
郑小柔心里一动：“她叫什么？”
“我没问她，她自称姓肖，看起来贼精贼精的，说一定会让我后悔的，我能后悔什么？”小助理义愤填膺，脸上活脱脱写着骗子不要脸几个大字。
“贼精”的“姓肖”女记者，郑小柔笑起来：“还真可能是我同学，我去看看。”
“哎哎哎，你别一个人去啊，我陪你去看看，要是骗子我让她知道后悔俩字怎么写！”小助理摩拳擦掌，活脱脱要去打架的样子。
郑小柔带着耀武扬威的小尾巴，在工体保安室里，见到了阔别五年没见的肖茹娟。
一见面，肖茹娟嗷得一声就扑过来，吓得小助理拦在前面，双手张开作老鹰捉小鸡状：“往后往后，我们郑老师还没说认识你呢！”
然而不等“可疑目标”辩解，郑小柔先从她身后绕道前面，冲上前抱住了奔过来的肖茹娟：“娟娟！”
“啊？”小助理傻眼地看着两人抱成一团。
“你个死没良心的！”贼精的肖茹娟眼眶一红，“回来也不说一声，要不是我们开会过选题都不知道你老师来京市！”
郑小柔哭笑不得：“好啦！不是故意不说的，我就是不知道这次要忙多久，能不能有空回去嘛，还有空我当然会回去啊！”
两岸来回不易，她每次只能趁陆用章回来办事的时候想办法蹭着机会一起回。
肖茹娟哼了声：“就当你想让我惊喜好了……对了，你家那位呢？还在忙吗？”
“他应该这两天能忙完了，看我这里什么时候能忙完。”
“他最好先回去，把你留给我几天！”肖茹娟把她胳膊一挎，搂起人来，搂了一会儿才说，“哦，我这次是真有任务找你，给我个机会采访你可以伐？设计大师凡尔纳唯一的女弟子？”
小助理已经满脸羞愤，虾着腰躲到了门外边。
原来这人真是记者，也真是郑老师的朋友啊，这事干得……
“那跟我去里面吧，就是有点乱。”郑小柔说完走到助理面前，摸了摸她头，“不关你事，她这么冒冒失失地跑来被你拦住，说明你对待工作认真负责！做得很好。”
郑小柔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把小助理直接给看愣了，满眼星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谢谢你，郑老师。”
目送两人往后台去后，小助理认真地交代保安师傅：“师傅，你们看着点儿，除了胸口挂工作牌儿的，要还有人冒充熟人要进来，一个不落给我扣住！”
“好嘞！”
后台，除了还有些灰尘和杂物，摆放已经全部就位。
郑小柔拍了拍之后，拉着肖茹娟在小凳上坐下：“是不是想采访设计师？但是他在忙秀款的收尾，估计……”她低头看了眼腕表，“还得好几天才来京市，等他回来我给你约他时间，但他有规矩，大秀之前不接受采访。”
发布会之后本来就邀请了一些主流的报纸和电视台，在里面安插一个小报记者肖茹娟，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行呗。”肖茹娟还是摊开了采访本，“不过我这篇稿子视角比较独特，就采访你，标题大概是‘当你有梦想的时候’，以小见大，写一个普通女孩怎么追逐梦想的故事。”
郑小柔心里动了动。
凡尔纳给她的条件很优厚，如果跟内地商谈顺利有税收优惠的话，不出意外会设立一家全资公司，让她做负责人。
但她努力学服装设计的初衷，并不是求一份稳定的工作，而是想做自己的设计。
跟别的设计师不一样，她带着前世的记忆，是真正在前朝生活过的人，把华国最美的服装融合到现代裁剪里，做成独一份带着中华审美的衣服，才是她的理想。
于是她说：“那我就厚着脸皮答应了。”
听见这干脆利落的回答，肖茹娟也不禁纳罕，她准备了不下于十个理由来说服这个低调的小姐妹，没想到一个都没用到。
后台通往前台的门还没换掉，就一层薄薄木板，能听见体育场叮叮咣咣的施工杂声，俩人坐着这么一会儿功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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