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河自尽？”
钟辞眉头一皱，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何达不停喘着粗气，脖子和脸都涨红了，额头上还在不停留着汗珠，半晌才缓和过来，神情也是木木的。
虽说与何曹出于同宗，但二人往日里并无来往，只逢年过节见过几面或从家中长辈口中听过只言片语，这段时间在安元郡的相处，他完全理解了为什么年幼之时家人一直夸赞何曹的才华，也开始由衷地把对方当成同宗弟弟。
他甚至都想过不要钟辞许他的河州刺史一职了。
可天意弄人……
“是……他跳河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下意识地回答钟辞话。
但半晌，屋子里都是一片寂静。
他迟疑地抬头看向对方，却只在她脸上看出了各种复杂的情绪，对于何曹的死亡，似乎只在最初震惊了一下。
“他会选择死，我并不意外。”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钟辞缓缓开口，目光也移向了不远处的庭院外，外面还有着昨日庆功盛会后的零散物什，其中有一个遗落的驱邪的香包。
那是昨晚新云送给他们的，每个人都有。
“你是不是以为他已经与我站在同一阵营了？”钟辞开口说道，“他没有。他几次三番想杀我，若是在王城，他已经死了几百次了。”
何达有些发懵，不明所以。
她继续说道：“但是在河州他不能死，这里的百姓需要他。至于他为何跳河自尽……”她顿了顿，眼眸微垂，“许是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当初他若是选择继续为杨家卖命，现在的王业就是他的下场，但他选择孤注一掷，想要完成曾经治理水患的梦想，如今河州的堤坝是他一生的心血。但是他也知道，一旦工程结束，一旦我回到王城，就算我不杀他，杨家也不会放过他。”
“葬身在自己毕生心血里，与之长存，于他而言，可能最好的结果了。”
听完她的话，何达整个人有些哽咽，一时间眉头紧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
“殿下！殿下！外面一群百姓请您和何刺史出去！”
若青从外面冲进来，红光满脸，格外兴奋。但在发现屋子里的何达和怪异的气氛后又慢下了脚步，带上了几分谨慎。
“殿下，百姓们请您给新堤坝题名呢。”
“你先去告诉百姓，我马上出来。”
“是。”
待若青又退出去后，何达对着她深深一拜。
“四殿下，何曹的亲人我会去安抚，而何曹自尽一事，是他身边的下人告诉我的，如今没有别人知晓了，臣想求您，保全何曹的体面。”
“他是河州的功臣，是景阳的功臣，本宫会保全他体面的。”
钟辞睨着何达，神色郑重，作出承诺。
“多谢殿下！”
外面烈日炎炎，空气中仿佛都有热浪涌动，灼得人皮肤生疼。
刺史府外已经围满了百姓，为首的陈兴安也如同往日一样，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与众多百姓说笑。
看到门打开，众人都看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着心里的喜悦。
“四公主，我们想了一下，这个新堤坝一定要给它命个名！”
“对！然后再把您的名字也刻上去！”
“让我们的子孙后代都知道，是谁解决了我们河州每年水患的！”
钟辞扯了扯嘴角，对着他们淡淡笑着，只是这笑容实在不怎么太美妙。
“何刺史呢？怎么不见他？”一旁的陈兴安似乎是发觉什么了，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她呼吸浅慢，转头看着陈兴安眸里的疑惑探究，又看向了同是疑惑的百姓，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死了。”
众人没反应过来，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何大人昨日庆功，饮酒过度，许是想再看一眼那新堤坝，于夜半中失足落河，被前去寻他的下人发现时，已被汹涌的河水冲得不知去向……”
钟辞说完，轻轻叹了口气，一侧头就发现陈兴安带着怀疑的目光盯着她，似乎不太相信这个解释。
她直接白了对方一眼，看向了情绪蓦然陷入低沉无措的百姓说道：
“这个堤坝，就叫太泽堰，取自丹太河与平泽江中的一字。不仅把本宫的名字刻上去，把何刺史的名字也刻上去，以及一众参与过修建之人的名字，都刻上去。”
说起给堤坝命名一事，原本还些许低沉的百姓气氛又活络不少，纷纷应和。
有人提出：“公主殿下，不如您给何大人举办一场葬礼？”
有人应和：“是啊，何大人这走的太突然了，简直就是天妒英才啊！”
“葬礼就不必了，立碑刻那日，本宫会去太泽堰祭拜他，大家也可以与本宫一同前去。”
“是。”
待和众人说好了后，她就转身再次回到刺史府，陈兴安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他沉默半晌，眼里闪着光试探性问道：“殿下，是您动手的吗？”
钟辞骤然一停，吓得他也紧急顿住脚步。
“陈大人，怎么？担心本宫过河拆桥？担心去了王城你也会是何曹的下场？”
她讥讽地盯着面前的人，对方的任何一个表情都十分清晰地落在她的眼底。
“臣不敢。”陈兴安眸光闪了闪，微微拱手回避她的目光，“臣只是问问。”
“陈大人，本宫没有杀他。若是你不愿意相信本宫，我们的合作也不必要再继续下去了。”钟辞淡淡睨视着他的被发冠束起的发顶，“没有基本的信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算计离间了，本宫可不愿意赌。”
语气虽轻，陈兴安却是听出了里面的言外之意。
他立马跪了下去，态度诚恳：“臣该死，日后断然不会再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看着他背脊，想也知道他是一时得意忘了形，忘了她可不是会任由他牵着鼻子的人。
但只此一次。
随后直接拂袖离开。
……
时间很不赶巧，回王城的日子与立碑刻的日子是同一天，而这一天同样也是大雨。
众人来到堤坝附近，一旁临时支起的棚内有已经放了一张桌子，上面放上了好酒。
几个壮汉迎着雨抬着有人大半身之高的碑刻走了过来，对着钟辞微微点头后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立在汹涌河水的一侧，用土填埋。
上面赫然用鲜红的颜料填色，写着“太泽堰”三个大字。
背面则是介绍了太泽堰的由来，以及附上了所有有功之人的名字。
钟辞端起一旁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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