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徐野的妹妹徐姝回了娘家。她自小被母亲与兄长护得周全,一年前嫁与成国公的独子,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徐姝生来爱俏,又会玩闹,今日回来更是呼朋引伴,带着大群丫鬟仆妇,园中一时莺声燕语,热闹非凡。
远远见徐野从回廊那头过来,徐姝立刻笑着冲上前,亲昵地抱住哥哥的胳膊晃了晃:“哥哥,你上回明明说好了来看我,却拖了好几日都不见人影。”
徐野被她缠得没法,笑道:“你若是想家了,随时回来便是,谁敢拦着?我一个外男,总往成国公府跑,像什么话?”
徐姝撅起了嘴,“我看你就是娶了嫂嫂便忘了我!”
宇文媞坐在鱼池边,目光在他们兄妹亲昵的模样上停留了片刻,抿了抿嘴,忽地将视线转向别处。
徐野刚在席间坐定,一道杏色身影便袅袅娜娜地凑上前来。
周遭霎时静了静,随即响起细碎的窃窃私语——谁不知道赫连家这位三小姐,对徐野的心思。
赫连绯端着白玉酒杯,带着几分挑衅,挑眉看向徐野:“野哥哥,敢不敢再与我拼几杯?”
徐野仰头笑了:“有何不敢?”
两人真就你一杯我一盏地对饮起来,不过片刻便空了好几杯。
赫连绯望着徐野仰头饮酒时滚动的喉结和刀锋般的侧脸,恨不得立刻跌在他怀内。
京中早传遍了,他压根不喜欢宇文媞,不过是被殷夫人强逼着成了亲。
想起数年前,父亲驻守边关时,他们常在军帐外拼酒划拳,看大漠孤烟。
她原以为,凭着这份幼时的情分,总有一日能得偿所愿,却不想等来的是他大婚的消息。
赫连绯借酒撒娇:“不够不够......前几年在边关,野哥哥夜里陪着我,咱们可是空了好几坛呢!”
她彷佛没看见鱼池边坐着的宇文媞似的,只定定地盯着徐野。
徐野看她这般作态,心底的忍耐已到了极限,缓缓放下酒杯,不悦道:“下午还有公事,饮多了恐误事,还请赫连小姐见谅。”
话音刚落,身侧忽然伸过一只纤纤玉手,捧着酒盏递到他唇边。
宇文媞仰着脸,语带娇嗔:“公爷,我的酒,您还没饮呢。”
徐野一怔,转头见是她,眼底掠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漫上笑意——她这副模样,莫非是......吃醋了?
未及细想,他已微微仰头,就着她的手饮尽了杯中酒。酒水滑过喉咙,带着点奇异的甜意。
赫连绯僵在原地,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浸满了嘲讽。
方才还拒人千里的徐野,转眼便饮下了宇文媞喂的酒,那熟稔的姿态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
殷夫人年事已高,不喜这般喧闹,只在庭院一角的海棠花丛下设了软席,陪着几位相熟的夫人吃些点心,说着闲话。方才遥遥望见赫连绯缠着儿子不放,她心头便涌上几分火气。
自家儿子样貌出众、前程可观,招人惦记原是常事,可他如今已是成了婚的人,那赫连家的小姐但凡要点脸,也不该在人家新婚妻子跟前做出这等逾矩的举动!
正思忖着,却瞥见儿媳端着酒盏朝儿子走去,那姿态虽算不上亲昵,却分明是主动上前的意思。
殷夫人不由得心头一喜,端着茶盏的手都稳了稳——
看来昨日在无相寺的提点,她是真听进去了。这孩子,总算开窍了些,知道该与夫婿亲近亲近了。
宇文媞看也不看赫连绯,只转头对着徐野,娇柔道:“昨天娘带我去无相寺上香,那里的晚樱开得真好,我还想再去看看。”
她自嫁入徐家,向来是清淡疏离的模样,这般主动开口恳求,还是头一遭。
徐野不假思索地应道:“等会就去,好不好?”
宇文媞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这几句低语,一字不落地扎进赫连绯耳中。她立在原地,看着眼前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光景,脸色煞白。
无相寺内。一团团粉白的晚樱开得可爱,宇文媞摘了几朵拿在手里,指尖轻轻捻着玩,听得身后传来徐野的声音。
他负手立在不远处,语气听不出情绪:“你不用那样。”
她转过头,茫然道:“不用哪样?”
徐野被她问得噎了噎,只好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她年纪尚轻,性子又直,若是把“为他吃醋”这事说破,平白臊着了她,终究没把那句“不必因为旁人特意做戏”说出口。
宇文媞挽着他的胳膊,往寺院深处走去。从大雄宝殿,到藏经阁,再到后山樱林,她竟把这无相寺走了个遍。
徐野瞧着那些大同小异的佛殿、匾额,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值得这般细细打量的,却陪她逛到天黑才回。
晚间,宋嬷嬷慢悠悠地替宇文媞梳着长发,笑道:“公爷今儿个陪了小姐这许久,夫人瞧在眼里,高兴得合不拢嘴,方才特意让人送了好些东西来呢!”
宇文媞瞥了眼案上堆着的金钗玉器,取过妆台上的瓷瓶,用小玉勺粘了点茯苓凝露,细细往脸上涂着。
宋嬷嬷见她只专注于护肤,又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小姐本就肤色娇嫩,是顶好的底子,只是平日里太素净了些。也该学着穿点鲜艳的衣裙,簪些时兴的珠花,这样公爷瞧着,才更欢喜呢。”
她放下小瓶,却没接话。
子夜时分,帐内的宇文媞突然睁开眼,从枕下暗格摸出短刀,悄无声息地撬开窗子,身形一纵便朝义昭牌坊掠去。
莫寻聪见了她,打趣道:“师姐,你半夜离府,姐夫就察觉不到吗?这床榻上少了个人,总该有些知觉吧。”
她懒得理会他的调侃,静立一旁等候。
片刻后,崔则与顾川也相继赶到,四人会合后,翻身上马,一路朝无相寺疾驰而去。
屋顶上,宇文媞悄悄揭下瓦片。
下方是寺院简陋的僧房,一张大通铺占去大半空间,十几条汉子横七竖八地蜷卧着,此起彼伏的鼾声震得梁木都在微微发颤。
崔则低声道:“你当真瞧真切了?”
“昨日我在这里里外外探了个遍,断不会错。”她目光落在角落那个肥硕的身影上,“那个胖子,正是韩公子。”
瓦片被缓缓归位,没发出半点声响。
崔则道:“现在要取他性命倒不难,只是尚未查清,这无相寺究竟是他一人的藏身之所,还是东瀛人的巢穴。”
二人飞掠至寺外密林,顾川与莫寻聪已将整座寺院探查完毕。莫寻聪掏出刚画就的粗制地图递给崔则,纸上用炭笔潦草勾着殿宇、禅房与小径的轮廓。
崔则借着月光眯眼细看片刻,寺内的房屋、地形走势便已了然于胸。
他抬眼打量了几眼莫寻聪,开口道:“阿聪,你连夜把头发剃了,明早到这儿来。”
莫寻聪顿时急了:“头儿!我下个月就要成婚了,这头发剃了,还怎么拜堂成亲?”
崔则目光扫过他腰间,语气不咸不淡:“又不是剃你那要命的物件,怎就成不得亲?”
一旁的顾川笑得捂住了肚子,好不容易喘匀气,拍着莫寻聪的肩打趣:“阿聪,头儿这是看重你呢!瞧你机灵,才把卧底这等要紧事交托给你,你可得好好当差啊。”
莫寻聪气得用头撞树。
......
莫寻聪领了卧底的差事,宇文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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