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啊，一人悬壶济世，层林尽染，樵山永留...”姜南声音渐小，看着床榻上孩童呼吸均匀，约莫已经入眠，帮他掖了掖被角，吹了灯，轻声提脚带上门出来。
凉亭里，林太夫人一手摇着蒲扇，一手翻看医案，面前食案上，是姜南做好的暮食。
“阿婆，之前说了不用等我，可别饿坏了您。”姜南净手，来到食案边坐下。
“你阿耶阿娘都不在，家里没人自个儿吃饭也怪没意思的。”林太夫人笑道。
姜南眉眼微弯，语气柔和道：“那我给阿婆盛碗羊肉汤饼，吃完再佐酪浆辅眠。”
吃饭只有祖孙二人，故围聚在一张食案旁，并不分食。
林太夫人从袖口掏出一个香包：“立夏了，这香包你戴上。”
“已经立夏了吗？”姜南将羊肉汤饼端到林太夫人跟前，拿起香包细嗅。
“艾叶、藿香、佩兰、白芷，醒神开窍还能祛邪解毒，样子也好看，真是好用途好样貌，阿婆待我真好。”
“就知道你已然忘记日子，改明儿得闲蒸些红枣糕，给四邻送些去。”
“那要多多放蔗浆与蜂蜜，阿婆喜甜口儿。”林太夫人年纪大了，口味迟钝对甜味敏感度有所降低，姜南在准备餐食时，她的那份花糕总要加双倍蔗浆，幸而花糕也不常吃。
吃到一半，林太夫人开始每日必修的药理知识研习。
“九郎之症，何解？”九郎便是屋里昏昏睡下的孩童。
姜南梦回上学时导师看论文，战战兢兢等着即将到来的灵魂拷问，还是位细致严谨的导师。
“风寒感冒解表，紫苏或者淡豆豉加葱白发汗即可。”
“若不治，又当何为？”
姜南思索片刻：“取桂枝，芍药，用甘草调和，加生姜大枣，以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去渣滓，服一升，须臾以热粥相佐，以助药力。”①
“禁几何尔？”
“禁生冷，粘连，肉面，酒等。不汗更服，乃至二、三剂。”姜南被问的掌心冒汗，直至见祖母舒展眉眼轻含笑意，才略松了口气。
林太夫人自以为不动声色眉眼微弯，并不夸赞，只道：“这羊汤鲜浓奶白，飘着嫩葱末滋味好的很，三娘近来厨艺颇有精益。”
“进益的只有厨艺吗？那我以后不当郎中，当个厨子想来也能糊口过活。”姜南自顾打趣着，林太夫人隔空点了点她脑门。
吃完汤饼额头冒出丝丝缕缕的汗来，又饮了清甜酪浆。陪着祖母说好一会话，直到暮鼓声绝姜南才退回自己房里。
林太夫人看着姜南消失的身影，摇头感叹：“可惜是个女郎……”
姜南在宿舍温书，因本就烂熟于心，只当怀着考试前抱佛脚的心态，万一就碰上了呢。也没考虑刚值了两个大夜班，才看几分钟便趴在书桌上昏昏睡去。
梦中惊厥，出现双脚踩空后瞬间失重感，猛的惊醒便是浑身疼痛，倚靠在悬崖下一颗歪脖子树边，四散得药草和一个背篓在身旁。
浑噩间头脑酸胀，一股子记忆涌入，她原地呆坐良久，怎么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
看起来这个问题有点傻，深究起来，似乎是一个深奥的问题。古有庄周梦蝶，后有哲学三问：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那么现在的姜南，是不是并非坐在悬崖下的地上，而是正趴在桌子上闷头大睡？主流的做法应该是掐自己一下，疼，就不是做梦，但严格来说，只要梦境足够真实，疼痛也是可以模拟出来的。
回神时云掩上弦月，已经过了闭坊时间。 “梦中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尽情享受生活吧，她如是安慰自己。
没有震惊，没有狗血的情节，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郎中。将散落一地的药草拾到背篓里，跛着脚沿着记忆中的路往回走。边走边想那些梦中坠楼、坠崖没醒来的，是不是都会如她一般穿越进莫名时空中。
倒也不算莫名时空，盛世大唐，繁华长安。原主住在晋昌坊，位于长安东南，记忆里与古诗词里的繁华倒是有些距离。
虽坊门已闭，但坊间围墙一米来高，努力一跃还是有机会翻过去。只是腿上有伤，想悄默声混进去的姜南，落地一刹还是弄出了声音。
必须冒着宵禁回去的原因，是那位与原主相互依存的唯一祖母，不等到她回去定然忧心难安。
“何人在此深夜翻墙？”一戴幞头，身着窄袖袍，腰系革带，足蹬黑靴男子在不远处喝道。
音沉如水，听不出情绪。又是背着月色，亦看不到神情，轮廓倒是肩宽腰细腿长，不过想来应当也是阴沉，听着年龄不大，大晚上执勤遇到宵禁翻墙，想来肯定不悦。
姜南整理思绪，饶是已经料到会遇上坊丁或巡逻差役，真对上了，又有些发虚。搜索记忆里长安口音低声答：“日间上山采药跌落崖下，伤了腿脚，故回来的晚了，还望郎君网开一面。”姜南迎着月光侧过身体，露出脏污的半个胳膊腿。
也想过蒙混过关，但总归是第一次遇到这个时代的人，若对方精于刑讯，被一眼看穿，干脆如实作答。撒一个谎便要另一个谎去圆，眼下着实脑子昏沉，没有那份心思胡编乱造。
“家住何许？可带了公验。”男子上下打量着姜南问道。
“便住在前面几百步晋昌坊内医馆，郎君若有疑虑可查看里正手实，绝无欺瞒。”手实是里正负责将居民所报户内人口、年龄及拥有的土地状况登记造册，相当于后世的户口簿。
男子仔仔细细查验了她的腿伤，伸长胳膊覆手一托，将背篓从姜南背上取下，仔细翻查。
“以后在外当心些。”男子缓声道，将背篓还给姜南，脚步还不放心跟着姜南移动。
姜南转身欠了欠身作揖笑道：“郎君留步，便是前方不远的善和堂，儿自行回去即可，告辞。”
男子神情严肃点头，看着眼前女郎身影没入夜色，略微舒了口气，低声喃喃：“晋昌坊...善和堂。”
姜南有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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