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寿之有些意外,因为来时他父亲确实未曾向他说这些。
“各地都收到了皇帝亲发的密诏,当然皇帝钦点是第一关,还需本人愿意,姜家之女姜芸可是远名在外,谁不想抱得美人归,再有就是想攀附姜家势力的,这不,来了这么多。”司徒靖说着,不禁感慨起来,“早年我在建康的清谈馆见过姜芸一面,人群里最闪耀的那位,要说把她娶回家,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值得。”
“真的如赵旦的文章写的那般?”
司徒靖摇头,“若单是美我便不会牵挂如此久了,是闪闪发光,她身上有独特的气质,人间只此那一位。”
陈寿之想象不出姜芸的容貌,但被司徒靖说的更加心向往之,哪个少年心中没有一个纸片情人。
姜芸最开始对此招亲完全不知情,直到第四轮结束,前来求亲的百十号人当中只剩下十人,这夜十位青年才俊被聚于湖中画舫,由姜平亲自坐镇,来考他们乐事之高低。
姜芸被穿破层层院落的箜篌声引至湖边,月光淡淡,湖风温凉,舫上百盏纱灯映入湖中,唯有繁华靡丽四字得以形容,换做以前,她一定喜欢这样的情致,定会欣然往之,可现在不会了。
次日傍晚,小几上的茶已换了几换了,姜芸无奈地拿起茶盏旁那沓青纸文章,从第一页翻到了最后一页,冷言道:“看过了,不喜欢。”
于姜芸对面的席上,刚从外归来的姜安与哥哥姜平并坐在席上,这俩兄弟相差数岁,但长得极像,以前在姜芸眼里,身为武将的姜安面相倒是比姜平还要和善些,只是姜平此前在狱中被关了几十日,身上的冷冽退了不少,也显得和善起来了。
因他们二人平乱有功,姜安被重新授予镇国大将军之职,镇守荆州,高泠知晓姜平有着极大的政治野心,为了便于控制,重新启用后姜平后授予他大司马之闲职,不日亦将入京上任。
先是姜平说话了,“你就如此敷衍我与你叔父?这些都是年轻才俊,你仔细看看,相中哪一个咱们就嫁哪一个,这次父亲让你自己选,无关乎门第资产,由着你的性子选,不行这五位你都见了!”
“忘问他母亲在何处了。”姜芸没头没脑地说出一句,“叔父,您帮我问问,我母亲他安排到哪里去了。”
姜芸自那日之后,一直未哭闹,关于那日的事一字未提,可人总是犯恍惚,甚是有些痴傻。
姜安仍是未说话,只是朝姜芸点头,显然他对近日如此为姜芸挑选夫婿之事不甚满意,他朝建宁长公主使了个眼色。
建宁长公主见状,收了那厚厚的一沓文章,拉着姜芸的手笑说:“哪里有这样选的,也不是挑萝卜白菜,小芸又不急,咱们这么好的闺女还愁没处嫁嘛,我倒是想多留小芸在身边几年。”
姜平无奈地说:“长公主,小芸她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全天下都知道我姜家还有个废后,你再留她几年,谁敢娶她?现在的形势,姜家有没有明日还不知道,趁着我姜家还未没落,小芸也好有个选择,别到最后连选择都没得选。”
姜安的脸憋得通红,胡髭都翘了起来,再也听不下去了,握着拳头猛锤了一下桌案,“姜家姜家,你两句离不开一个姜家,大哥,你看着这还是个家吗?再过几年,要娶我们家孩子的人也排了队的上赶着来。小芸就是一辈子不嫁人,我姜安也养的起!”
姜平朝弟弟说:“姜安!你今日非要跟我吵?我还不是为她好!你能让她倚靠一辈子?”
“为她好?若不是你三年前执意做那样的事,现在会是这个局面!小垣现在在哪你这个当父亲的知道吗?你若真为她好,就把小芸放我这儿,你回建康赴任去,别插手我这里的事。”
姜芸听的脑仁儿疼,站起来走了出去,任由姜安姜平两兄弟在那争吵。
建宁长公主随姜芸出来,她看到湖边雪白的芦苇花被夕阳罩上了一层暖光,姜芸的裙摆扫过后,飘起一层碎金般的雪,眼前这片大湖是这座园林的主景,此刻火红的落日刚好笼着湖心的土岛,像是天地间着了一场大火,不久之后,这里将化为灰烬。
建宁长公主原只是想静静看着姜芸在这天地之景中驻足,可见姜芸在湖边不停地弯腰像是在捡石头,害怕这孩子精神真的是出了问题,于是忍不住过去问:“小芸,你这是?”
“打水漂。”姜芸说着炫出一颗石子出去,“噗通”一声石子落水,荡出一圈圈金波,“忘了怎么弄了……得让福岁再教教我。”姜芸低头摆弄着手里剩下的两颗石头,良久,她忽然对叔母说,“我想去回建康去找他,叔母,您从不骗我,我要您告诉我,那些来求亲的人是不是陈焘安排的?几天之间那些人全都赶至这里求亲,怎么可能有这么快这么巧,他真是个笨蛋,连装都不会装。”
“这些叔母不知道,你叔父从不告诉我这些。”建宁长公主眼神躲闪着姜芸,可心里着实是松了口气,她能听到姜芸说这些话已是谢天谢地,这孩子这些日子,单单是她看着都觉得憋坏了,就在这时余光瞧见丈夫往这边走来,听姜平唤了一声“小芸”,姜芸回头望到身着玄色常服的叔父,丢了石头跑过去,躲进了他怀里。
“跟叔父到书房来,叔父有话听你说。”他抚着怀中姜芸的脑袋,又柔声对妻子说,“建宁,你带人为小芸收拾收拾行李。”
建宁长公主蹙眉问:“怎么?大哥执意要把小芸带走?”
“我亲自送小芸到建康去,我带她进宫,这些事儿我晚上再同你讲,小芸要的那些书别漏了,那可是她的宝贝。”
建宁长公主应了声,见丈夫为姜芸擦了泪,又领着她往书房那边去。
“叔父,我父亲他。”姜芸跟着叔父走在碎石径上,她望着叔父挺直的肩,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你无需考虑你父亲,他再干涉你由我拦着。”姜安侧身看后看姜芸,“如此久了,叔父一直忙着未曾与你好好说说话,这几日我不在家,回来才知道你父亲搞了个什么招婿大会,你受委屈了吧。”
姜芸垂着眼,鼓嘴忍着好不让泪落下来,终是没忍住,娇喘着哭起来,姜平见了双眼也湿了。
到了那阁中书房,姜安关了门,与姜芸同席而坐,安抚完姜芸的情绪,对她说:“你同叔父讲讲,在宫里他到底是如何待你的?叔父曾收到一封从宫里寄出来的无名信,讲述了你在宫里被皇帝虐待的事儿,可后来你又写信让我帮他,这其中缘由,叔父想听你讲。”
现在叔父姜安是姜芸除了母亲之外最信任的人,她不愿将自己的苦难一遍遍讲给人听,但对叔父却有一种必讲的责任感,她隐隐感受到叔父知道一些旁的事,先来询问她这些事只是个铺垫。
姜芸把在宫中发生的种种讲给姜安,只见姜安脸色时白时青,听罢问了一句:“那日你哥走之后,再未有他的消息?”见姜芸点头,他起身从书架最高的一格拿下一卷轴,递给姜芸,“你看看这个。”
“这是?看着像,钟太傅的字。”姜芸瞧了第一眼,便如此对姜安说。
“这确实是书法大家钟真《泣血表》真迹,是他生前最后之作,一年前钟真因被人所妒而被排挤出京,他一气之下辞官隐于秘山,那日他听闻东定覆灭之后,吐血倒地,醒来后回光返照般写下《泣血表》,表成后倒地身亡,后来此表辗转送到了我手中。
钟真素以楷书闻名,其笔法古雅幽深,而此《泣血表》乃为草书,一改昔日之风,全篇一气呵成、放纵酣畅,乃成绝笔。
姜芸仔细看了表中内容,前半表述尽东定覆灭之故,后半表写尽其毕生总结的治国之道,很显然,这是给新朝皇帝看的,从一定程度上来说,钟真临死前表示愿意归顺新朝。
姜芸想着这些,忽然想起叔父刚才问了哥哥,于是想通了:“钟太傅是哥哥的老师,一年前辞官隐山,哥哥必定去见过他,此表上呈新皇,表示归顺献计。”姜芸苦笑,“哥哥真的一早便同陈焘有联系。”说到这儿,她猛然抬头看叔父那双沧桑却坚毅的双目,“叔父,您也一早与陈焘有约定?”
姜安朝姜芸淡笑,“不愧是我姜家的女儿,就是聪慧,一点就通。带军退守荆州,是我与你哥哥一早便定好的,假意与新朝抗衡,为的就是引出蠢蠢欲动的氏族,当年北定依氏族的力量定国,兵权掌控在地方手里,这就是朝廷最大的隐患,也是为何百年来,北伐不断却始终未有成功时的原因,姜家也是氏族,我也掌兵权,叔父如此做一为天下早日统一,二为姜家不至于被灭族,我一早便知陈焘要南征,所以拉拢了刘将军,当时建康城门大开,根本无需厮杀屠城,屠城之由现在我还不清楚,只知不是陈焘本意。”
“所以,早些时候我给您写的密信,让您派人用天仙毒……陈焘他都知道?”
“你那封信的内容,刚好与我们的计划相谋和,主要是还未到时候,新朝建立不久生产还未完全恢复,若是此刻发生大规模战乱,中央兵力太弱,有些冒险,叔父后来将你的意思转呈给了他,但后来收到他的信,说让按照你的意思做,只是那刺杀是他自己安排的。”
“他自己,刺杀了自己。”姜芸心中散开的污气在这一刻又重新凝结在了一起。
“意料之外的是,你带着你父亲亲自来寻我,那日我在夏口见到你,真的是后怕。”姜安说着笑出眼泪,“小芸啊,若从你幼时起叔父把你带在身边,恐怕现在便是个女将军了!”
姜芸没顾叔父的说笑,又问:“可为何不一早告诉我?你们大可告诉我呀!”
“陈焘让我们瞒着所有人,特别是要瞒着你,还在信中叮嘱我,说就当后来的事是你安排的。”
“让我以为是因为我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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