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被抛入水中的鹅卵石,随着重力渐渐下沉,等待意料之中的疼痛,却被宽阔的河床承托,逐渐上升。
耳边有风声,仿佛登上高处,周身包裹熟悉的温暖。
盘子噼里啪啦落地声回响在走廊,姜梨才睁开眼,她已落定在宽厚的胸口。
入目依旧是完美的下颌,棱角分明的领口,墨蓝色领带上花纹的凹凸感都一清二楚。
喉结动了动,像要说什么,又刻意压制。
身后是娄婉玉的哭嚎。
“我的手……”
服务员慌乱叫嚷声和姜丰的怒吼交织。
姜梨没空再听,起身整理下衣服,快步下了楼梯。
外面刚刚结束一场雨,湿漉漉的地面零星分布着水洼,通透的水洼折射出城市夜间灯火的繁华,仿佛引人进入另一个世界。
她在路边等出租车,一脚踩进水洼里,那边就黑了。
没等水洼静下来,另一只男士皮鞋也踩了进来。
“还像小时候一样。”
视线上移,对上星星般的眸子,姜梨并不意外。只是罗序左手捂着右胳膊,微微向上抬了抬,无奈道,“陪我去医院。”
好不容易等来一辆出租车,罗序跟着挤进后座,招来姜梨不友好的眼神。
“胳膊伤了,不能系安全带。”他笑呵呵地解释。
既合理又矛盾的解释。胳膊受伤还能笑出来。
姜梨往里靠了靠,罗序也跟着靠了靠。车子停在最近的骨伤科医院门口时,她还纠结要不要再往里挪挪。
夜间的医院和白天一样人来人往,急诊科都排队。
好不容易轮到罗序,姜梨抱着大衣屁颠屁颠跟着进去。
医生年纪不大,但手法老道,轻轻一拽,罗序嗷了一声,甚至能看见小舌头。
姜梨不由得纳闷,有那么疼吗?印象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罗序,只有他把别人打得嗷嗷叫。
罗序忍着疼,龇牙咧嘴擦汗时,医生正挤出一泵手消,反反复复磋磨着本就苍白的手。
“你这是旧伤,有个五六年了,我一上手就知道。”
显然医生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不等患者回答,直接嘱咐,“按时吃药,有条件修养一个月,起码前半个月少动。你这伤不好养,上次手术挺危险吧。”
罗序不着痕迹地瞥一眼旁边,医生会意,说“家属去拿药吧。”
等姜梨拿到药时罗序已经坐在候诊室门口等她了。
“医生怎么说。”她这时才想起来拿纸巾让罗序擦汗,然而额头已经干了。
“没什么。”他依旧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后面还有患者,我就出来等。不是十万火急,谁挂急诊。”
他的笑容仍旧温和,仿佛从没进过诊室。
“那个女人推你下楼,就这么放过了?”
罗序的笑还挂在脸上,可却让人心惊胆寒。
“先送你回家吧。”她不想提起这个女人,受够了胡搅蛮缠的生活。现在只想找个安静地方清净清净。
“一起回,要么你家,要么我家。”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蓝色塑料椅上的人,心里那一点感激烟消云散,“你还嫌不够难堪吗?”
姜梨自认足够坚强,但面对那些照片和姜丰的误解,她仍有说不出的难过。那是她的亲人,居然因为几张照片就轻易倒戈。
“难堪什么?偷拍的都有脸活着,我什么都没做怕什么。”他说得坦然,眼里甚至闪烁一丝狠厉。
思考不过一秒,姜梨就决定回罗序那。出租屋太小,装不下两个人。罗序那边,好歹一人一间。
再次坐在出租车上,姜梨做最后抗争,“先送你回家,我再回家。”
粗黑的眉毛斜斜地挑了挑,“送我回家后,我再送你回家。”
这是明摆戏弄她,姜梨蔫下来,撇撇嘴,“好吧”两个字含糊不清,却拦不住罗序上扬的嘴角。
这次轻车熟路地摁下十层,进门换衣服。
因为罗序伤在右臂,换衣服这种活自然要另一个人帮忙。姜梨也明白为什么罗序坚持要她跟回来。
脱掉外套里面是衬衫,块垒分明的肌肉配合剪裁得体的线条,视觉太过享受,姜梨一时脸红。衣服挂在门后,匆匆换好鞋子,就坐到客厅沙发上,入定似的眼观鼻,鼻观口。
罗序回头不见人,不出声地笑笑。
“吃什么,我订外卖。”
刚刚被沈正道引荐给几位长辈,除了姜尽山没见姜家其他人,只在包房外找到顾左右而言他的姜朵。
没心思多问,他拨开人冲上楼时正接住从楼上跌下来的姜梨。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只喝了三杯酒,一口饭都没吃。
“我煮面,冰箱里还有什么。”
姜梨挽起袖子往厨房走,手刚搭在冰箱上,背后就有人幽幽抱怨。
“什么都没有。你不在,我很久没回来了。”他说得流利且坦然,姜梨一时滞住,不知如何回复。
罗序打开外卖软件,点了几下熄灭屏幕,单手解开印有“北城市骨伤科医院”的塑料袋,掏出瓶药油,用牙咬住瓶盖一拽,叭地一声就开了。
他刚要倒一点在胳膊上,姜梨已经抢过瓶子,挤出几滴,双手合十,慢慢揉搓焐热药油,随后擎着手臂等他把袖子往上再推一推。
两人配合默契,像药油独有的辣味无声无息渗入空气。
微黄的灯光下,麦色皮肤紧实光滑,一根血管凸起,一头连接心脏,另一边是结痂的牙印。
她慢慢揉着,瞥眼伤口说,“对不起。”手下动作更轻了。
睫毛低垂的她鲜少表现出柔弱和怯懦,一句对不起是她鼓足勇气才肯说出来。
罗序自然明白,可还不知死活地反诘。“为哪次。”
马路上扔下他还是咬了他。
他尽力压下嘴角,等姜梨反驳或承认,然而等来下一句,“谢谢。”
罗序嘴角彻底压不住了。“这又是为哪次?”他一笑身子就跟着抖,右手也不听话地晃。
姜梨不由得皱皱眉。
她大抵早已不记恨当初的不告而别,那不过是小女孩儿童年的一点点执拗罢了,甚至摆到台面上都会被人笑话。
面对生硬地拒绝,罗序一次又一次靠近。甚至被咬了还默默解决梨予甜境的麻烦。她们的关系早该缓和,究竟是什么怂恿自己,一定要恶劣地面对罗序。
姜梨想不明白,明明她曾经那么期盼罗序回来。
两人膝盖相碰,罗序前半段小臂贴着她,体温透过衣服在彼此间传递。
她目光终是落回半圆形伤疤,轻声道,“疼吗?”
罗序摇摇头,手臂又跟着晃了晃。女孩儿掌心温度不高,却像一团温柔的火,抚摸瞬间就能灼穿一切。
他突然脸红起来,笑着说,“哪有你小时候咬得厉害。记得吗,咱们第一次见面。靖宁街拐角……”
一句话拉回小时候。
姜梨又气又笑。
受不了罗序眼里如星星般的笑意,她恶作剧地捏住受伤部位狠狠用力。
龇牙咧嘴的罗序一个劲儿摇头,其实姜梨根本没再问,他像自我安慰似的,一个劲儿嘀咕“不疼,不疼,真不疼。”
仿佛姜梨的手有魔力,一碰他,就变回那年夏天的胖男孩儿。羞涩抗拒所有的接近与示好,礼物都要硬塞给他才行。
而不同的是,这次他始终握着姜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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