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远去信后，沈筱很顺利地拜访了他那康姓的同窗，再经这位引荐，见到了小皇帝被逐出宫的康保母。
明眼人都知道，触犯宫规不过是幌子。但毕竟是背着黑锅出宫的，如今她也只能在都城外的一处佛堂，“静思己过”了。
“前车之鉴就在你眼前，你又何必苦苦钻营？”康氏神色淡淡：“想在这位太皇太后的手底下分一杯羹，可没那么简单。”
康氏的表情并不意外，沈筱心下了然——估计这段时间，来这清净之地拜访的不止她一个。
沈筱便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想为自己争一争。”
闻言，康氏终于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这些天里，倒只有你敢这么说。其他人么……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如何如何地爱孩子，一定会对那个孩子好。”
沈筱其实能理解，为什么其他人会这么说。
无论康氏的身份地位如何，小皇帝都是她一手从襁褓里奶大的，她当然会希望，继任者会对小儿好。
不过，沈筱却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而是迎着她的目光，继续道：“这些事情，本就是保母的分内之责。之于感情，我与陛下只见过几次而已，连话都没有说过，我不想诳语来欺骗您。”
康氏便笑了起来。
佛堂空旷，她的笑声甚至有回音。
其实康氏的年纪也不大，她嫁过两任丈夫，嫁给第二任丈夫后好不容易诞下一个女儿，却受召唤入宫当了小皇帝保母，结果留在家的女儿却没有被悉心照料，早早就夭折了。
帝座上的那个小皇帝，如今也确实是她唯一的孩子了。她大概也是记恨自己的丈夫的，如今哪怕是在佛堂清修，也是在康家的佛堂里，没有再踏回半步。
沈筱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有没有打动她，最后，康氏只道：“你未曾生养过，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留在这儿，陪我几日吧。”
——
绵延的雪在几日后停了。
天边终于升起了一轮难得的红日，沈筱也终于打道回府。
年关将至，杂事多如乱麻，光是往来节礼便是一大堆。前些日子派出去各家铺子查账的红芍也回来了，此刻正等着和沈筱回禀。
“娘子，这些是已经清册的账目，都归总好了。”红芍开口道，她的名字艳丽，本人的长相却是清秀那一挂的：“存疑的地方也都理了出来，等您定夺。”
沈筱接过账册放在一边，又问起铺子里账目以外其他的情况，红芍一一对答，又道：“娘子，西四街的那两家铺子，今年的利越来越薄，您看要改行当吗？又或者赁出去，至少还省些事。”
沈筱稍加思索后道：“改弦更张没那么简单，换了行当没准这点儿都没有。赁一间出去吧，两家生意归拢到一家里去。”
红芍应下，便要马不停蹄地去做了。正是她性格如此，沈筱才安排她打理外头的事。
外头还有几个田庄铺子上的管事娘子要来回话，一旁的绿萼瞧着沈筱的脸色不是很好，便道：“你们先下去坐坐，旁边的暖阁里准备了热茶，娘子这边看过了会再传你们过来。”
沈筱得闲喘了口气，不过也只有一会儿罢了。
她拿起账册，笑自己道：“说起来还要感谢大夫人了。”
谢家簪缨世家，百年积蓄，底下的产业可比她如今手下的繁冗多了。
绿萼知道沈筱说的是之前的婆母，撇了撇嘴道：“她把着管家权不放，只使唤娘子干活，感谢她做什么。”
沈筱一边翻账本，一边道：“管家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谢家的宗妇，有权没权都是给谢家干活。大夫人这边殚精竭虑开源节流，丈夫哄小妾，手心一翻就是几十几百两出去。”
绿萼很是了然，附和道：“还是娘子如今好，如今再辛苦都是自己的东西，不再是为那姓谢的盘算了。”
沈筱笑着拍拍她，道：“你聪明，那你来给我算账好不好？”
绿萼连连摆手，敬谢不敏：“伺候人的事奴婢做得来，这账可真是算不明白。”
玩笑话说归说，沈筱心里其实不那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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