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事以后，兄妹俩甚少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沈筱难得这样和他开口，沈行远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她。
“你说。”沈行远微笑道：“只要三哥还做得到。”
沈筱本做好了软硬兼施的准备，没成想如此顺利，倒叫她有些不知怎么开口才好了。
沈行远看不见，她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眼神里的愧疚。
她抿抿唇，难得有些局促地道：“三哥，我想拜托你联系一个人。他是你旧日的同窗，叫康茂学。”
“康茂学吗？”沈行远稍加思索，道：“我从前确实与他有些交情，回去以后，我便口述给他去信一封。”
沈筱看着他，微微张嘴，心情复杂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康茂学没什么特别，不过与先前小皇帝被赶出宫的康保母沾亲带故。
沈筱想着，光做太皇太后那边的努力不够，若是小皇帝不喜欢，一切就都白费了，故而想通过前任的康保母，了解这小孩儿的喜好。
只是寻摸了许久，沈筱也没有找到合适的门路，只好引今天这出戏来。
她当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也是故意约在这一天见魏琰，便是崔晓棠没有找人盯她的行踪，她也会想办法把她见了魏琰的事情传到王静恒耳朵里。
她们当然会生气，碍于亲缘孝道，她自然会可怜巴巴地被罚。沈行远是老好人，自己再和他卖个惨，想让他帮忙，就十拿九稳了。
可是沈筱没想到，沈行远甚至没有问她要联系康茂学做什么，就干脆利落地答应了。
沈筱耷拉着眉毛，低声道：“多谢三哥。”
沈行远听出了她的沮丧，不由奇道：“都允了你了，怎么反而垂头丧气的？”
沈筱摇摇头，忙道：“没什么三哥，我可能有些着凉，所以鼻音才重。”
沈行远还是不放心，见状，说道：“走吧，我送你回你屋子里去。”
沈筱和他打趣：“那三哥一会儿回去路上摔了怎么办？你先送了我，我再送你回去，怎么样？”
沈行远已经渐渐接受了自己失明的事实，不是很避讳谈这个。
当然，除了沈筱，也没有人敢说。
他笑了笑，眉宇间神色依旧温和：“三哥带了人，带了拐杖，就不劳你操心了。”
两人渐渐走到了有光的地方，沈筱这才注意到了跟在沈行远身边的丫鬟，微微有些讶异：“晚莲？”
正是先前被才买进来，不知怎地招惹了崔晓棠，时常挨打的小丫鬟。
听到沈筱叫她名字，晚莲把头埋得更低了，恭声道：“奴婢在。”
沈行远听出了沈筱的讶异，无奈地轻叹一声，解释道：“你三嫂她……最近确实有些太过分了。”
沈筱懂了。估计是崔晓棠打骂下人被他撞见，于心不忍便将人保护了下来，要到身边来伺候。
她这三哥确实是这样的性格，风平浪静时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有什么矛盾，他便是夹在中间，哪边都不好做人。
其实即使他瞎了，他也依旧是崔晓棠的丈夫，可以做得了她的主，但是他自觉沈家败落，自己更是双目已眇，很亏待了自己的夫人，对她平素的行径近乎纵容。
哥嫂的事情，沈筱不好多说，她只看了低眉顺眼的晚莲一眼，心想这样也好，人既到了沈行远那里，更好叫绿萼找机会去寻她，问一问之前有关何家的那个竹翠的事情。
算起来也不过百余步的路，很快就到了沈筱住的小院里。
风雪渐渐停了，小院里灯还亮着，像是在等它的主人归来。
沈行远看不见，但隐隐能感受到光的存在，见状，原本也有些小心翼翼的他松了口气，朝沈筱的方向温声道：“早些休息，潇潇。”
——
案前纸墨铺陈，谢昶的心思却全然不在此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没有强行找回自己原本写字时的感受，而是一点点适应了属于这具身体的字迹。
最近得到的线索太多太杂，他便将了解到的这些尽数写了下来，想要理出一个清晰的脉络。
只是他今晚始终无法集中精力。
风雪声扑簌，沈筱一直没回来，谢昶心有记挂。终于要坐不住时，他听见了她回来的声音。
他犹豫了片刻，又坐了回去。
除却白日在茶楼时的偶遇，这段时间，她很明显是不愿意见到他的，谢昶想了想，还是没有主动出现。
他压下心底杂乱的念头，自嘲般笑了笑。
去找沈筱吧，倒显得像是他一个男人自荐枕席；等沈筱找他吧，他又仿佛深宫里的妃子，等着皇帝驾幸。
谢昶实在是不想再思考这种问题，索性搁了笔，就要歇下。可走到床帐边，看到成双的枕头，他还是没忍住盯了一会儿。
……其实成婚这三年，他也并非日日都会回房睡。
他总有事忙，太晚了不想吵醒沈筱，时常自己就在书房里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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