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时辰差不多到了，苏景和按时站在演武场上。
演武场最前面的是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不过大师兄祁溪是个例外。
根据苍南山规定，亲传弟子可以跟着师父，在所居的十二峰习剑，不用来演武场，因此祁溪他此刻应该是在青云峰习剑的。
目前洛砚还没有教左右剑法，他就暂时先来这里打打基础功。
随着他身旁吴十方挥舞重剑的一声低喝，苏景和轻轻握住落星剑的剑柄，指间传来微凉。
认剑认得比想象中要快很多，中间他还回了逍遥峰一趟……
通宵一晚上奋笔疾书的洛砚刚睡下，听见苏景和来找她，睡裙没来得及换，眼底泛着血丝。
他目光在她白皙的锁骨上掠过，眼底有浓厚的不明色彩。
洛砚告诉他，这把剑名为‘落星’，是她刚入苍南山时在玄成演武上赢下来的。
玄成演武的星成榜，他也上过。不过是末位，只得到了入天阶秘境的机会，还只进去摘了些药草。
他握着这把她曾使用过的剑，心底柔软。
左右剑法他还没学过，但洛砚那一剑，在他脑海中挥抹不去。
顺着记忆，加之淬体过后明显改善的体质力量，苏景和此刻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于剑身，开始试着调整挥剑的方向和力度，步伐行云流水，顺势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如同雷霆万钧般迅猛有力的弧线。
半晌，呼吸微微平息，苏景和收回长剑，落星剑再次指向地面。
“看来师弟对剑法有了新的领悟，这力度比起之前更精准了，不如也教教我？我最近还在郁闷，对重剑的力度掌握总是有偏差。”吴十方一脸兴奋地说道。
苏景和静止不动，没出声。
刚才的出剑酣畅淋漓，经脉疏通后就是不一样，不过有些乏力，毕竟药浴才第一天，要完成最终的淬体，还需要三个月。
吴十方自从突破万山地境，用重剑时总感觉缺了些什么，打不到位，让他有些焦虑，于是询问苏景和。
在他满眼疑惑旁边人怎么不说话，继而伸头看过来时，苏景和微怔，偏过头去，眼角轻轻一抽，直接道：“好。”
“这个。”苏景和伸手指着落星剑。
“我早就发现了，师弟你换了新的剑，真是的，换把什么的不好，这都生锈了，哎，还不如你之前那把呢。”吴十方侧首看去，师弟的意思，难道是，“懂了！我也要去换一把不值钱的剑，这样就不用小心翼翼地担心它损伤了！”
谢谢你师弟，我悟了。
泰原吴家节俭惯了，他从小练的剑都是些最普通的，自从打算上苍南山后，才拿到一把好的剑，经常怕自己给剑弄损了。
吴十方对苏景和的印象又加深了，果真如在时斋时所说，他师弟真的没钱。
“嗯。”苏景和悻悻地收回手。
他想说的是，虽然做不到人剑合一的境界，但可以通过听觉，感知到剑的下一步行动，进而与剑共鸣，出剑精准无误。
但是师兄，不管如何，你觉得自己悟了就好。
“不对，还不够。师弟，我再给你演示一遍，你看看还有哪里出了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这力度突然变得时好时不好的，换一把剑也未必管用。”
苏景和看看他：“好，那师兄你来，我在旁边观察一下。”
言罢，苏景和往他身后站去。
吴十方操持重剑一顿挥舞，大象无形，重剑无锋。
他手腕上还缠绕着绷带，掩盖之下是从小练武而积累下来的伤疤。
瞬息之间，空中的重剑落到一半再次卡住，吴十方的把持下，这剑下不来也上不去。
“师兄感觉如何？”苏景和说。
吴十方回头看去，发现他正微微扬首，盯着重剑的剑尖。
“诚如师兄所说，确实缺了些东西。”安静片刻，苏景和回答。
苏景和自幼习剑，二十年来未曾懈怠，对剑的气息很是熟悉。他基础功扎实，能被洛砚看中成为左右剑法的继承人，这悟性也非寻凡之辈。
仅仅出了几招，他就看出了困扰吴十方的问题所在。
“师弟，可是看出我缺少的是什么？”吴十方问道。
“挥剑的理由。”苏景和没有犹豫，一针见血地点明直言。
不过这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只等他找回挥剑的理由，便能更精进一层。
吴十方眨眨小眼，有些懵，一时间没听明白，开口问道：“师弟，这挥剑，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苏景和的一番话，震得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他有些听不太明白。
“剑指的方向，是执剑人的目标。”他在思考应该怎么将问题说得更浅显易懂，因为看到吴十方满脸疑惑不解，“师兄，如果有人要追杀或者欺负你，你会怎么做？”
“那还用说，一个字，打！”听到这吴十方就来劲了，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们泰原吴家的家训就是，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谁要是来欺负他，他必须得欺负回去啊！
总不能当个被迫妥协的软柿子，回去再自闭忏悔当时为什么不反击回去吧，那可不是他的作风。
“好，那就保持这个自信。”苏景和点点头，“接下来，把我想象成是你的敌人，向我挥剑。”
吴十方听得微微睁大眼：“师弟，这可使不得啊！我这重剑一旦落下去，一般人真扛不住，况且师弟你还在宿列黄境……”
苏景和笑着解释，开始瞎扯道：“我如今进的是逍遥峰，真要有个万一，师尊给我的护身符箓也能让我全身而退。”
刚才他与落星剑磨合得不错，加上昨晚药浴后根基大稳、经脉畅通，已然有了破镜之象。
所以他想利用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一举进入万山地境。
“真的吗？”吴十方看着他淡定的面容，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但师弟削薄的身躯跟他健壮的腰身一比，实在让人难以出剑。出于保险起见，吴十方还是又问了一遍。
“真的，师兄。”苏景和再三保证，“不要多想，你尽管出剑就是。”
吴十方听罢点了下头，想来逍遥峰的那位师尊，对他师弟当真不错。几千灵石的听鸿签都随手送出去了，再送几个珍贵的保命符箓更是不在话下。
想通了之后，他就不怎么担心苏景和被他剑气伤到了。
苏景和这话，很像从前他爹跟他说的：你的实力还不足以碰到我一根头发，所以孩子，不要怕，拿稳你的剑，向着我来。
不知怎么地，他忽得想起以前在泰原时，早晚都要和吴家的师兄弟们对练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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