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骤然而起的风将灰色的云层厚厚铺开,潮湿的气味随之弥漫,原本冷然的月光一下子黯淡了不少。
狍鸮被束缚在地,赤玉链如一把热刀深深切进他隆起的肌肉中,血液喷涌,冒出缕缕白烟。
尽管不动就不会受到伤害,但他仍旧不断挣扎,声音也因愤怒而变得混乱且模糊,似山洪爆发时的闷响:
【她——在——哪——里——】
——这是上古时期的语言,显然,他已经愤怒到用本能做出反应了。
同光微微沉下一口气,举着陶明安的手机上前两步,镇定道:“她现在好得很,如果你能老实听话,那么她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狍鸮,你听明白了吗?”
听见她的话,狍鸮猝然不动了,他青色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紧盯着她,似在分辨她的话,他沉默了半晌,最后冷冷道:“你想要什么?”
那个人类女孩真的很好用。
同光攥紧了手机,这才发现不过短短一瞬,她的手心已然沁出了冷汗:“我要你的血,你的肉,我们要知道,其余的上古大妖几乎都已经死去,为何只有你还能活到现在?你做了什么,还是说——你吃了什么?”
“我吃了什么?”
季槐嗤笑一声,想要对眼前这些白民咧出一个极其恶劣的笑,但他一想到陶明安不在他的身边,甚至还极有可能受到伤害时,他的心脏便如同淋上了桐油然后放进地火里焚烧了千百次,难受得想要放声大叫起来。
不过是一群寿命长些又稍识医术的神人,他们怎敢、怎敢如此傲慢地用她来胁迫他?还妄想获得不可实现的长生?只要一确保她的安全,他就要立刻将这一群狂妄自大的白民像捏爆浆果一样将他们逐个掐烂。
恶意像王水一样在他心底泛滥,将一切多余的情绪都哗哗消融了,只剩下纯粹的怒火肆意燃烧。
他张开嘴,放肆地嘲弄:“我吃了什么?——神明赐予的灵丹妙药?不,我把山神吃了。”
“我杀了祂,把祂的内脏掏了出来,一口一口嚼碎了,心脏弹牙,肝脏肥润,肠子爽脆,血液像岩浆一样滚烫,但十分解渴。祂的骨头软烂得像山药,没滋没味,于是我把它们当作泥,碾得四处都是。整个过程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与乐趣。”季槐低声描绘,形容一顿珍馐一般讲述他是如何将山神拆吃入腹,当感受到白民的惧怕时,他的内心充斥着快意。
“我猜,你们尝起来一定没有祂那么好吃。”
同光僵硬在原地,耳边只有族人惊慌的吸气声。
一定,一定不能让他活下去!
蓦地,她心底浮现出这句警告,她意识到,那个人类女孩才是真真正正能够拴住这头凶兽的绳索。当日闯入逼迫他们为她治病时,他看似凶神恶煞却并无杀害族人的行为,或许只是因为他下意识约束了自己,但也实实在在地误导了他们!让他们错把昔日的大妖,当成普通可控的妖兽。
倘若这次不能彻底掌控他,别说长生的希望,整个白民国都难逃灭顶之灾!
她向永宴使了一个眼神,待他再次收紧赤玉链后开口:“既然如此,我们就要你的血和肉,”她一边指示着族人上前放血割肉,一边高声强调,“只要你乖乖配合,她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
轰隆——
同光话还没有说完,远处的祭坛就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冲天的火光掀起热浪,将离祭坛最近的房屋震塌了一片。
该死!
同光望着黑烟混杂着红光,失声站立,这到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祭坛,祭坛怎么会突然烧起来了,难道是,不,一定是那个该死的陶明安!
“该死的人类……”她冷冻如玉石雕琢的脸在此刻也难免恼怒地扭曲起来。
“——你刚刚说了什么?”
一道森然的声音响起,它穿过族人的惊叫与风的呼啸,阴冷地钻进她的耳蜗。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不——是你骗了我!”
完了……
同光浑身一震,僵硬地转过身来,见到了她此生最为骇人的一幕——
纵然四周嘈杂,可在场的每一个白民都能听见这头妖兽身体里爆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像一座雪山徒然拔地而起,赤玉链被季槐绷得琅琅作响,可它再也阻拦不了他逐渐变大的身躯。
永宴试图掌控赤玉链,其它白民也用手中的武器攻向季槐,但这一切都只是无用之功,随着季槐一声怒号,乌云密布的天空中也乍然爆出一声雷鸣!
轰隆——
“铮”的一声,赤玉链瞬间碎成齑粉,永宴也倒喷出一口热血。
此刻,季槐的身躯已有一座小山那么大,在这过程中,他撞塌了几座房屋,踩死了多少白民,不计其数。
乌云密布,树影扭曲,猎猎狂风中,季槐额前被鲜血染红的白发纷飞,将他整张苍白的人脸显露出来。同光惊恐地发现,在那狰狞的獠牙之上,竟有一双目眦尽裂的金色眼睛。
——错了,他们彻底想错了!
不等赤玉链重新凝聚,季槐往前一跨,两只手爪便一左一右分别抓住了同光和永宴。他先是收紧右拳,待那个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的白民爆发出剧烈的惨叫,才讥讽道:“你的确和叔杨不一样,他是主动放我走的,而你——”他猛一收紧,便将永宴的骨头从他身体里全部挤出来了!
他甩了甩黏在手中的肉泥,接着转向了那个平常装得像个死人一样的白民:“她——到——底——在——哪——里——”
亲眼看见永宴被挤成一滩碎肉的冲击力让同光惊惧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季槐无心等待,他故技重施,将同光攥得咯吱咯吱响。
“啊啊啊啊!我说我说——!”同光大声地哀嚎,怨毒的心情却开始滋生,她不甘心地挑唆,即便是死,她也不愿让他们好过!
“她,她在祭坛北面的房子里,不过她已经把祭坛烧了逃走了!你这么关心她,她却觉得人妖殊途,根本不在乎——啊啊啊!”
“——季槐!”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道来自同光,另一道则从远处的风声中细细飘来:“——季槐!”
季槐一震,丢下不小心被他捏死的同光转过身来,越过层层房屋,在靠近悬崖一侧的房子边上,他看见一小点儿人影。
是陶明安!
他飞奔而过,像一台巨型坦克重重地将经过的所有东西都碾进泥巴地里。一阵短暂且混乱的巨响后,他小心翼翼地在陶明安面前停下,手背抹掉脸上的血水,又将手心的肉泥撸掉,才慢慢俯低下身子,将她捧在手心里。
他金色的眼睛像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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