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身量中等,江都口音,穿一件粗布短打,顶一根细葛发带,乍一看,和其余女兵毫无差别,只是那抹白皙孤拐,还是让她生出几分好奇。
正思量着,俞指挥道:“逢春,你来做什么?”
“属下来向指挥讨教刀法。”
祝逢春拱了拱手。这时,那少女回过头,露出一张清淡疏朗的脸。祝逢春怔了一瞬,又看向坐在主位的俞指挥,俞指挥之外,屋里还坐着辛字都的两个都头,庚字都的谷都头。
谷都头正抬头看她,两条眉毛微微皱起。
俞指挥道:“明知有人还进来,不止为了刀法罢。”
祝逢春摸了下鼻尖,上前两步,将桃花放在案上,躬身道:“听闻指挥心有烦难,特来告慰都头。”
“你能告慰什么,让她跟着去河北?”
“也未尝不可。”
俞星轻笑一声,看着这位年少的兵士,双手相叉,扣于腿上,向外掰了两下,发出轻微的咔声。她道:“逢春,你有本事,不等于旁人也有。她这样的新兵,在战场上,向来都是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毕竟也有一生,不是么?”祝逢春扬了扬眉,“何况指挥若不信她的本事,也可试她一试,让她心服口服。”
“她的两个都头都在这里,不用试。”
祝逢春看向辛字都那两个都头,其中一个站起身,走到少女身边道:“你先起来罢,边关凶险,指挥不会应你。”
少女仰脸道:“都头不是说,再过一段时日,我便可转入前五都么?”
“转入前五都,指挥也不会让新兵上战场。”
少女抿了抿唇,喃喃:“可祝逢春她……不是才来一天么?”
都头不语,转身看向上首,祝逢春低下头,用脚摩挲着地面,俞指挥松开双手,望少女道:“你若不服,便和她比一场。”
祝逢春蓦地停下动作,将头抬了起来。
少女站起身,盯着她道:“姑娘在上,还请不吝赐教。”
因是黄昏时候,人又背对门窗,少女的脸白得有些恍惚,她把手放在腰间,紧紧握着刀柄,眼里光芒明明灭灭。
祝逢春走到她面前,道:“你叫什么名字。”
“唐越。”
“哪个越字?”
“严驾越风寒的越[1]。”
祝逢春挑了挑眉,绕着她转了一圈,调侃道:“既有宦游之叹,何必急于远征?”
唐越微微垂眸,一字一顿道:“人生天地间,当以四海为家。”
祝逢春笑了笑,不再追问,同唐越说定比刀,便去墙边寻了一根木棒。两人走到院里,各自使个旗鼓。祝逢春看她脚下略有些虚浮,暗自叹了口气,斟酌如何打法,才能不伤到她那张脸。
俞指挥一声令下,唐越举棒劈来,祝逢春后撤半步,狠狠敲上她的胳膊,迫她弃了木棒痛叫起来。
“还要比么?”祝逢春收回木棒,站直身体。
“再来。”唐越捡起木棒,圆彪彪睁了眼看她。
祝逢春与她让开二丈,看她调整气息。不多时,唐越提了木棒扫来,祝逢春掣过木棒挡住攻势,抬起右脚往前一挑,趁她身形不稳,一棒夯在背上,直令她跌撞了将近五尺。
“还要比么?”
“再来。”
唐越走回原地,迈开双腿,握紧木棒,两眼直视前方。待她袭来,祝逢春侧身躲过,一脚踢在她小腿,见她回棒取她肩膀,祝逢春抡过木棒,将那木棒挡在半空,继而望她手上一挑,眼看那棒飞出一丈有余。
“还比么?”
“再来!”
唐越跑去捡了木棒,再次站到祝逢春两丈远处。
一刻钟后,当祝逢春又一次挑飞木棒,唐越蹲在地上,终于嚎啕起来。
祝逢春捡起木棒,走到她身边,轻声道:“还比么?”
“比,为什么不比?”唐越抹了眼泪,站起身,抽抽噎噎道,“我知道你有本事,可我也是真想去河北。”
祝逢春稍稍低头。经了一刻钟的磋磨,少女浑身上下尽是尘灰。泪水淌在灰上,又被她用手一抹,弄得整张脸都挂了泥污。只是那双眼睛,虽蒙着一层泪,也还是痴痴望着前方。
“不用比了。”
指挥使俞星健步走来,递给唐越一条帕子,道:“你先去庚字都罢,往后行军也好,作战也罢,都要听从都头号令,切不可任性而为。”
“指挥!”
唐越猛地抬头,看了俞星片刻,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俞星将她扶起,却见她皱起眉头,当即问道:“受伤了么,去陶医师那边看看。”
“应当没有罢。”
唐越抬了抬胳膊,瞬间疼得龇牙咧嘴。俞星摇了摇头,领她进屋改了名册,要祝逢春配她去医馆。
祝逢春道:“她因我受伤,除了陪她去医馆,我还该照顾她一二。指挥,要不我也来庚字都,横竖都是去河北,哪一都差别不大,两个新兵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俞星写字的动作一顿,抬头道:“你会照顾人?”
祝逢春摸了下鼻尖,几个时辰过去,俞指挥怕是已向父亲打听了她,知道了她的种种劣迹。
她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擦药总归还是会的。”
俞星盯着她看了片刻,命人唤来甲字都的两个都头,庚字都的正都头,连上谷都头一起,到里屋密谈了半盏茶功夫。出门时,谷都头面带微笑,俞星翻出甲字都的名册,望祝逢春道:“既选了庚字都,便安心走这一程,莫再寻事烦我。”
祝逢春嘻嘻一笑,道:“谢指挥宽宏大量!”
谷盈走过来,看了她半晌,笑道:“早前说你来不了后四都,不想一转眼,还是成了我的手下。逢春,往后上了战场,只怕我还要仰仗你。”
“都头说哪里话,逢春一介新兵,哪里比得上都头见多识广。”
谷盈笑了笑,转身去问唐越。未几,俞星修过名册,将新写的木牌递到祝逢春唐越手中,两人拱手道了谢,一起转身离开。
刚走了两步,俞星叫住唐越,道:“从明天起,来我这边学刀法。”
“指挥?”
唐越立时回头,眼里满是震惊。
俞星从容道:“你悟性不错,只是底子太薄,又不知从哪里学了些花架子。来我这边,好好练一段时日,不至让逢春压成这样。”
闻言,唐越又一次红了眼眶,跪地行了拜师之礼。众人朗笑声中,祝逢春推着她走出廊院,一路行至医馆。淮东女营共有三位女医,领头那人姓陶名冉,正在屋里写着什么东西。
见人过来,陶医师将她二人迎进耳房,帮唐越脱了衣裳,仔细检查身体。祝逢春看了一阵,知道她并无大碍,跑到院里,同苏融说了一阵闲话。斜阳映照下,悉心翻检药材的少男格外俊美。
当晚,祝逢春和唐越搬进庚字都兵舍,同另外八名兵士编做一什。看着八位神色各异的前辈,祝逢春去包裹里捧了一捧肉干,一面分给她们,一面询问姓名籍贯,不多时,大家便围坐铺上闲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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