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关进一个六面都是镜子的空间里。
我起身,无数个我也起身;我行走,无数个我也行走;我手摸上剑鞘,无数道剑光朝我袭来;我坐下,无数个我也坐下;我思考,镜子里倒映无数双呆滞的眼睛。
我并未感到灼烧,这让我猜测镜子外面是一团黑暗。太过明亮的地方,眼睛是通往黑暗的唯一航道。
我闭上眼睛,薄薄的眼皮遮挡光线。
我听到虫子沙沙啃食的声音,这些声音的发出地是我的大脑。
我放空大脑,黑色的水像月色一样流淌。
牧羊人在荒野点燃火把,沙虫变成零星的鬼火。
幽蓝色的液体顺着肉眼不见的血管缓慢流淌。
地下生出一团青色的风。野地里,有鬼魂唱着沙哑的歌。
一条湿润的舌头舔舐我的眼皮。
思维的虫子重新爬回眼皮。
我看到我的眼皮里跑过一只黑色的猫。
我站了起来,镜子空间开始翻转,我又一次看到了那只黑猫。
天晕地转中,我终于看清了它,原来它是一只断尾猫。
本该有尾巴的猫失去了尾巴,本该被尾巴占据的空间应该依旧被尾巴占据。
黑猫跑过另一个镜面的间隙里,我纵身跳入它尾椎后面的空间。
黑色的毛绒物像发疯生长的水草将我包裹。
手摸到腰间想拔剑,腰间只剩空荡荡的剑鞘。
不停生长的黑色毛发将我缠绕。我纵身跳进空洞的剑鞘。
空间同时间一起拉伸延长,流动的岩浆里包裹一块冷白的圆形石头,这是月亮和太阳还未分化的时代。
红色的血液,蓝色的眼泪,以及无色的流水,所有的液体注入巨人倒地后留下的骨架。
一双充血的手将这副骨架放入熊熊的岩浆。搅动出匀速流动的白天和黑夜。
人们钻木取火,人们驯服青铜、黑铁和白银。森林深处的一汪清泉里,生出一把冷青色的长剑。
众鸟拍打翅膀。记忆跌回水渊。在那儿,那把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长剑还在我的腰间。
流水的影子在水渊外错动。
水渊像个罩子,恍惚间,我生出自己也被包裹其中的错觉。没留意,一团黑色毛绒物缠上我的腰,佩剑拔不出来,越挣扎缠绕越紧。
我拔下头上的簪子扎进这团毛绒物骨架,好消息是我真的扎进去了,这怪物吃痛,坏消息是我扔被它缠着甩来甩去。天晕地转浑身疼痛,我生出一种自己会葬身此地的感觉。
眼前掉下一面水镜,短暂的间隙里,我看到它里面折射出的一个金色的尖锐物,是个灯盏。我立马想起这是蚊子用过的灯盏。
“你能进入别人的梦,别人自然也能进入你的梦。进入梦境的代价是交换梦境。”心底的声音终于又说话了。
可蚊子不是已经死了吗?内心刮起一阵凉风,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又被摔个正面着地,破碎的镜面划得脸颊生疼,眼睛里渗出血丝,我挣扎着试图重新找到那个灯盏。
被血液糊住的睫毛遮挡视线。我挤眉弄眼想恢复视力,却扯痛脸颊。本来顺着神经的疼痛又逆着神经疼痛。我脸上的血肉成了浣衣女手中揉搓的衣服。
我转换思路,顺着腰间缠绕的角度爬行。脑袋试探到一块坚硬的骨骼。我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住这块骨头,在又一次被甩飞的时候脚蹬使劲。我按照调整的角度被甩至桥后。
我飞快地向前蠕动,赶在这个怪物回过神之前,赶在我全身失血过多之前,我终于穿过桥洞。缠住我身体的黑色绒团被我缠在桥上。
暴怒的怪物更加用力地甩动。“哗啦”,我撞上水桥。我听到了桥裂开的声音,也听到了我骨头碎掉的声音。
水渊摇晃。失重的空气挤压眼球,沉重的痛感碾压神经。这样会死这样也会活。意识彻底消散前,我给自己这样打气。
我放弃身体的挣扎,集中仅存的精力放任思绪飘荡。灯盏,蚊子,河婆,水渊,所有的这些都来自梦境。
蚊子的梦境,消散的太阳,最后灭掉的那盏烛光。魂飞魄散的蚊子以及化而为桥的河婆。梦境里逐渐老去的河婆成了水渊里沉默的桥。
一块掉下来的水镜砸中头颅,眼睛里挤出生理性的泪水。
泪眼朦胧中,我看到一座黑色山地下的岩层在缓缓裂开。
我知道我不会死。我无法窥探我自己未来,我的未来散落在无数个空间里。此刻我意识到的我,仅仅是构成我的一部分。
我见到过二十年后的自己,那是另一个时空里的我,她只能是在我之后的日子里分化出来。
那些日子就藏在那座黑色的山底下,有无头的身体在那里点燃蜡烛。
身体上的疼痛在提醒我,那些未来的时间就在那里,可我得先熬过眼前的这些时间。
蜡烛是时间的刻度。梦境是时间的通道。人人都能交换梦境。同一个人会做重复的梦,重复的人也能做同一个梦。
这是河婆蚊子和我共同的梦。这是我的梦。我在我的梦里,我看到了灯盏,它应该是个燃烧的火球。它应该会动,它应该按照我的心意飘动。
我好像分不清幻像和真实,眼睛成了没用的东西,我想起它最后的用途。
灯盏飘到我的眼前。
尖端对准眼球,剜出一对血淋淋的玻璃晶体。
空洞的眼眶里藏着最后一条通往梦境的道路。
我重新回到了蚊子的梦境。这一次我是她梦境里的一只银灰色的蝴蝶。
我看到了正在老去的河婆,看到了逐渐消失的蚊子,看到了慢慢熄灭的蓝色火球。太阳背后的灯盏熄灭了,出露一个深邃的黑色洞口。
我跟着那群银灰色的蝴蝶,托起白发苍苍的河婆,飞进天边黑色的窟窿,这里是蚊子梦境的出口。
原来梦境的出口,就藏在太阳的背后。
我同这群银灰色的蝴蝶一起护送河婆回到水渊。
此时的水渊,还是我和王小小第一次看到的样子,像一面平整的镜子。
昏睡的河婆被放到一块水晶板上。银灰色的蝴蝶排列成队融进她的身体,我躲到队伍的最后面。
河婆额头渗出薄薄的水雾。
水渊里跑进鬼鬼祟祟的龟丞相。
在河婆化身成的桥上留下的印记里,就有这样一个鬼头鬼脑的龟丞相。
我目睹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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