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家将和老仆涌上前见礼,那紫袍人神情倨傲,并未作答,只对左右淡淡道:“一群孩子罢了,不用理会,正事要紧。”说罢打马而去,那两名随从即刻跟上。
秦三有些不忿,悄声道:“他自己也没比我们大多少……”
他的声音很快被势若奔雷的蹄声淹没,却是一个头戴凤翅盔,身着明光甲的武将,正领着两队兵马经过。
秦二疑惑道:“咱们打得可是都尉府的旗帜,他们怎么看都不看一眼?”
燕然心下忐忑,一股莫名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腰畔匕首是十二岁生辰时先帝所赐,剑鞘由青铜所铸,雕刻着繁复精细的蟠螭纹。剑柄则为白玉雕琢的大雁,护手恰如伸展的双翼,云纹护环处穿以五彩宫绦,极其华丽耀眼。
紫袍人那眼神,分明识得此物,甚至最后瞟她的那一眼都有些意味深长。
可对大家来说,这不过是路上遇到的一个小插曲,根本无人在意,很快便重新整队继续进发。
当此时节,正是大漠桃花盛花期。
渡过白渠水后,只见漫山遍野粉蒸霞蔚,尽是绵延不绝的野桃花,牛羊穿梭其中,映着无边绿草地,说不尽的辽阔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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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极寻常的风景,在此后的辗转漂泊中成为绝胜。
而当日的告别也成了永诀,半个多月后,她在沙陵湖畔的李家墓园看到了兄姊的坟冢。
侥幸躲过一劫的她,却再也不能回家。
她划破手掌,在曾祖母坟前发下血誓:“皇天在上,后土为证。从今日起,我将继承曾祖遗志,有生之年,必杀进洛阳,颠覆卫朝,要李家断子绝孙,永难复辟。从今日起,我将抛弃本名,卫朝不亡,绝不还家。我以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如若有违,死无葬身之地。”
鲜血从指缝间蜿蜒流下,染红了手腕。
许是割得太深,愈合好久后,掌心的旧伤仍会隐隐作痛。
旁观一切的贺兰曜心胆俱裂,冲过去想将她拽走,提醒道:“你家和帝室同出一脉,难道你忘了?”
她挥刀将他逼退,声泪俱下道:“我身上流着狂悖之徒的血,怎能像父亲那般逆来顺受?眼睁睁看着妻子儿女死在面前,除了粉饰太平什么也不做?他不停地娶妻生子,难道就是为了看我们死?哪怕螳臂当车,粉身碎骨,我也要反抗到底。”
“可你只是个孩子。”贺兰曜满面哀怜,眸中盛满悲伤,“你才十三岁。”
“我比同龄人更高更壮,我很快就会长大,成为李家皇室的噩梦。”她扯下头巾,抓起及腰长的青丝一把割断,连同那柄削金断玉的匕首一起塞进了祭台下的石缝里。
拜别曾祖母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墓园。
贺兰曜抱着削尖的木箭,跌跌撞撞地跟上去问道:“我们去哪里?”
她停下脚步茫然四顾,最后望向东南,眸中泛着铁灰色的坚毅,“去雁门关。”
可他们没有马,也没有钱,更没有干粮,而且……谁都不知道雁门关在哪,他们很可能会死在路上。
她明白贺兰曜的顾虑,但谁都没有说出口。
他想了想问道:“很远吧,得走多久?”
“也许一年,也许十年。”她将头巾撕成条,皱眉包裹着流血的伤口:“雁门关不是目标,清除家里的威胁才是我的目的。身为女儿,我要保护父母。身为唯一的姊姊,我也要保护弟弟妹妹。我要他们平安到老,任何人都休想伤到他们分毫,哪怕是洛阳天子。”
那时她已不再是小妹,因为唤她小妹的人全都死了,和先辈们一起躺在沙陵湖西岸的高地上。
因怕撞见回京的朝廷时节,他们不敢贸然上路,而是反其道行之,一路向北翻越阴山,来到了贺兰部旧地。
此去雁门路途遥远,艰险重重,很可能一去不归,她便想让贺兰曜回故土看一眼,若能遇到侥幸活着的骨肉血亲,他就不用陪她奔赴未知的前程。
但那片土地早被强盛的高车部占领,他们黯然离开。其后在途经盛乐时,才辗转得知他的生母被仇家掳走后,已然率余部归附,不仅委身且儿女成双。
贺兰曜大为震惊,母子即将相认时,他带着燕然连夜逃走。
他的仇没法报,可燕然却不理解。
“你想真的赶我走,还是想试探我的忠心?”他终于道出心底疑问时,却发现她伏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捞起她的左手,轻触她掌心的疤痕,又望了眼手上的棉纱,忽然想到了族中流传的古老婚俗。
新人割破手掌,交握后让鲜血汇聚一处,然后涂抹于对方额头,在神明前发誓结为夫妻,此生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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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云寨内部事务归贺兰曜掌管,因此他不便久留,谈妥之后即匆匆告辞,留下崔令光协助燕然部署。
次日午后,她被邀请进了燕然的帐篷,见昨晚在土丘上现身的数名匪首皆齐聚一堂。
居中的燕然轻袍软甲,锦帽貂裘,半张生铁面具自额头覆至鼻尖,冷肃凝重的眼神与昨晚判若两人。
将她引荐给众人后,她直截了当道:“我和二当家商量后,决定退掉先前的定金,与新主顾合作,诸位可有异议?”
“陈相公出两倍价,按理咱们稳赚不赔。可别云寨向来一诺千金,要是无故毁约,一来有损声望,二来定会招致报复。”角落炉火前,有人怪腔怪调道。
崔令光循声望去,看到一个麻衣葛巾的干瘪老头,穿一件破旧的羊皮袄,浑浊的碧眼中闪动着古怪的笑意。
“老桑头,好好当你的领路羊。”燕然左首的刀疤脸不屑的啐了口,“俺们是土匪,并入别云寨为的是钱财,不是道义。俺问你,好名声能拿来当饭吃?”
“有大当家在,连官府都奈何不了我们,有甚怕的?”另一边的招风耳附和道。
其他人也跟着议论纷纷,赞成多于反对。
等他们发表完意见,燕然才展开一副半旧的舆图,平铺在面前桌案上,用刀柄敲击着标出的好圈道:“这里就是参合口。”
她的声音并不高,但甫一开口,帐中霎时安静下来。
她移动刀柄,缓缓向左上划动,停在一处黑色的标记上,转头望向刀疤脸,吩咐道:“三哥带几名兄弟去黑驼山,只需报上我的名号,自有人接应。”
刀疤脸正色道:“是!”
她继续移动刀柄,在一丛曲线中停下,冲另一边的光头道:“五哥从平鲁来,对那边的地形再熟悉不过,就由你带人去平鲁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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