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厅的游客们被有序地带离，孩子们的哭闹声还回荡在展厅上方。
付离脚步发软，他看着那面玻璃，那朵红色的雾融成了一大片，发起攻击的鲨鱼尾鳍上扎着镇定剂，落在底部，小鱼好似在欢呼，好奇地在它的身边打转。
警灯在胡乱闪耀，洪山回过身，快步靠近。
“你怎么在这？”
付离脸色苍白，无力道：“我刚好来玩的。”
洪山看到他的模样，一时无措，转身看了看鱼缸，沉声：“那真的不太巧。你还是先出去吧？”
付离摇头，“怎么回事？”
“鲨鱼失控，把人咬了。那个工作人员刚救上来送医院了。”洪山眉头紧皱，他抬头望向乌黑的顶，上面悬挂着各种鱼类的模型，自言自语一般：“不太平啊——”
付离一怔，稍稍站直了身子，“有消息就告诉我。”
“......我看你还是先找地方休息吧，你刚才是看完全程了吧？”
“没有，我跑了。”
“唉。”洪山叹了口气，“有人看得一清二楚，肠子都咬出来了。”
话音刚落，付离脸唰一下就白了，他转过身，“我还是先走吧。”
“......”
.
暗夜无声，沉寂中默然的争吵、尖叫，坟地里幽幽燃起的火花，无形的灵魂在地底哭泣，天色如墨，寒风刺骨。
“鱼死了。”男人拄着铁锹，神色不明，他燃起一根烟，在暗夜里前行。
男孩一瘸一拐地跟在他的身后，深浅不一的泥地里长着草和荆棘，狡猾地割破他们的衣服，待他们看见光明，身上的布料早已千疮百孔。
男人回过头，他抬脚用力地把男孩踹进平整的地面。
“养鱼，需要氧气、食物，偶尔要给它们阳光，制造一个完全透明的监狱，它们才会信以为真。”男人喘着气笑，又忽而弯下脊背，铁锹砸在地上。他的五官露出来，在昏暗的光里如同吃人的野兽，他张开嘴，狠狠地咬住空气中腥臭的味道，一字一句——
“别为他们感到难过，他们从来都是在虚假中生活。死亡对他们来说，是解脱。”
...
付离返回楼梯间的时候没有看见霍不一，他吃惊地后退几步，地面上满是血水，他抬起头，大概十米左右的长阶，在那里，受伤的人鱼被人抬下来。
霍不一。付离脑海里闪过他的名字，无声地对着空气张口。
海洋馆门口堆满了车辆，鸣笛声此起彼伏，人们谩骂着吵闹着，迫不及待地要逃离。救护车被拦截在中间，绝望地呼救。
霍不一望着朦胧细雨中闪烁的灯，缓缓地抬手抹了一把脸颊。
“霍不一！”
霍不一回过头，付离的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神色，焦急、担心，带着无以名状的恳切。
“你怎么出来了？”
霍不一脑海里的声音停止了，他微微低下头，沉着声音叫出“付离”。
付离站在他面前，四处望了拥堵的现场，没有作声地抓在他的手腕上，带着他离开。
车里，潮热的空气从缝隙里钻进来，付离把空调温度调低一些，嘴里嘟囔道：“有够倒霉的，看来周六下雨就不是什么好日子。”
霍不一没有和他搭话，沉默地望向窗外。
付离没再说话，专注地开车。
雨点变得硕大，一颗一颗砸在车顶，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车子行进在车流中，一下一下地停顿。
“鱼死了吗？”霍不一突然开口。
“什么？”付离眼神闪过一旁，“人鱼吗？她伤得挺严重，送医院了。”
霍不一闭上眼睛，陷入沉静。
付离没有看他，空气里充斥着古怪的氛围，坐在他身旁的人仿佛变了一个样子，戴着一层面纱，隔着一堵透明的墙。
“别想太多。”付离看着雨刮器一下一下地拨开水幕，安慰道：“是个意外，一般动物都不会无缘无故地攻击人类的。”
“鲨鱼，本就是危险的生物。”霍不一睁开眼，声音平稳，“它们没有错。”
是人类把它带离海洋，又为它们制作了一个硕大的透明牢笼，把它们关在里面，戏耍、驯化、投喂、逼它们对人类表演海洋的生活，最终失去了理智，啃咬这所谓的主宰者。
付离无声地张了张口，半晌才苦笑出声：“你好像不怎么喜欢。”
“那是假的。”霍不一转头和他对视，“氧气、食物，偶尔给它们一些阳光，用玻璃筑起透明的高墙，它们就会信以为真。”
他的眸子里透着付离的样子，好奇和惊讶奇妙地融合在那张脸上。
“你说的是海洋馆里的鱼吗？”
霍不一沉默。
付离握着方向盘，他想起那张照片，“人类很贪心，这是事实。从海洋到陆地，都有他们涉足的痕迹。当他们触碰到够多的环境，就能还原一个一模一样的世界。”
霍不一看着他，付离目视前方，嘴唇一张一合地继续说着：“我们每天接触的信息，造就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每个人都信以为真，我们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我们逃不开，因为拟造的世界也是世界，和真正存在的也一样。”
“动物在人类的研究里，没有思想。它们活在相似的环境，却不自知，只要有氧气、食物和阳光，它们不会怀疑这是一场骗局，因为这里的生活就是和海洋里的一样。”
付离说着，驶入了另一条马路，车流在岔路口分隔开来，形成了两股新的车流。
“不要执着与此。”
“那真实的世界在哪？”霍不一问。
车速缓慢下降，付离踩下刹车，他和霍不一对视着。
“在你的内心。”
霍不一呼吸一颤，他脸色有些苍白，五官在昏暗下更显立体，他喉结一滚，轻声道：“付离，你很想知道我的秘密。”
付离看到他眸里倒影的自己，异常坚定，“对。”
.
雨势渐轻，微风低吟。
付离席地而坐，霍不一坐在沙发上，目视前方。
尴尬微妙的气氛融化在空气中，付离推了推眼镜，轻声“要不...”
“你能问我问题。”霍不一开口，他手肘撑在膝盖，自上而下地看着付离。
“好。”付离点头，“从最靠近的情况说起，你认识何云裳吗？”
霍不一摇头。
“你是不是曾在安红福利院生活？”
雨幕恍然落下，拍打在玻璃窗上，啪嗒作响。
霍不一忽然站起了身，如同被无形的细线操控他的动作，付离下意识去抓住他的手臂，起身之势脚背猛地撞在了沙发边角。
“嘶——”付离缓缓弯下身。
那双手无力地松开，霍不一转身抓住它，复而把付离抱放在沙发上，伸手去抓住他的手腕。
付离伸手撑在他的肩上。
霍不一抬头看他，黑色的眸里没有一丝波澜，他说：“海洋馆里，为什么要捂住我的眼睛。”
“你不害怕吗？”付离语气有些不耐。
霍不一却依旧握住了他的脚腕，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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