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罗初是怎么回事？”付离步子加大，文晓晓小跑着才能和他并排。
“负责人说他是几个月前入职海洋馆，一个月前才开始负责喂养里面的大型生物，出事前就只有他和那个出演人员交谈过。”
“网友们怎么知道他的？”
“是...是海洋馆自己发布的声明。”
付离停下脚步，眉头蹙起，文晓晓明了把平板再次递过去，解释道：“事故发生之后，海洋馆就迅速发表了声明，其中特意点明了饲养员罗初事前并没有发现鲨鱼特殊行为举动或精神状态。”
“噢，不止这个。”文晓晓切换另一篇文章，“他们还重新转发了一篇那只鲨鱼的信息，说它日常温顺，从来不攻击弱小生物和人类，此次事故完全是意料之外需要着重调查。”
一方初来乍到，一方驯化完全。逻辑的链条在无形中相扣起来，逐渐形成一张庞大的网络，捕捉揣测。
付离用力地呼出一口气，快速道：“尽快和警方确定事故原因，不可随意发表言论。”
“好的。”
.
付离抬头望着硕大的鱼缸，巨型的玻璃墙面仿佛和黑色的屋顶相连，湛蓝的水没有一丝空隙占满整个视野，斑斓的色彩在无色的水里倒映着光，反射在他的脸上。
巨大的、透明的，足以让人信以为真的牢笼。
腹部白色，黑褐色尾鳍和流畅的弧度被映照成湖蓝，那是一头温顺的鲨鱼。
它在水里肆意游动，黑色的眼睛像暗夜的玻璃透着光亮，鱼群围绕珊瑚，它游经之地彩色四散开来，绕成一道旋涡，搅出无形的旋涡。
“它们没有错。”霍不一的话浮现在付离的脑海中。
透明的水、蔚蓝的光，无比真实的世界。
它们没有思想，不会认为对错，思想令人类强大，强大到足以定义对错。
那只鲨鱼缓缓越过他的眼前，撞碎映在他脸上的光。
付离表情漠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离开。
...
门外天色渐沉，灰蓝色和红霞交融着，缓慢地吞噬掉白昼。
“本市出现一起鲨鱼咬人......”电视机里的男主播板着脸，满是严肃地播报着新闻。
“簌”地一下，画面陡然消失，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黑色，倒映着呆坐在沙发上的人影。
霍不一回过神，用力摁了摁遥控，没有一丝反应。
千米之外，付离在办公室里和董恒据理力争，讨论亚安发布的文章是否具有可传播性，俩人僵持不下之时，手机铃声轰然炸开。
董恒红着脸停下声音，喘着声音骂道：“接你的电话去吧！”
付离夺门而出，语气之中还带着怒意，“喂，怎么？我现在...”
“付离。”洪山的声音从那头传出来，有着不同平常的沉着，“当事人死了。”
医院里脚步声杂乱无章，医生护士在病房里默然站立，洪山看了一眼已然安静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发出了一声叹息。
付离站立在原地，攥紧了拳头。电话挂断之后，他看到了霍不一给他发的短信。
霍不一：付离，断电了。
“付离。我还是觉得......你怎么了？”董恒被他苍白的脸吓到，伸手握在他的肩膀上。
付离虚弱地摆手，空气中挥散着不可名状的哀伤，他拂下董恒的手，低声说：“被咬伤的工作人员，死了。”
董恒瞪大了眼睛，许久也没说出一句话。
“晓晓。”付离直起身，他调整自己的姿态，虽不似往常那般平和有力，但依旧给人安心的支撑，“先转发警方的声明，再看情况转载海洋馆的讣告。借海洋馆那篇鲨鱼信息的文章写一个简短新闻评论，不要涉及到有关这个事件的工作人员。曲简，和我到医院。”
“明白。”“OK。”
医院门口汇聚了成堆的人群，镜头跟长枪利炮一样往门口伸，警察筑起一道人墙，护士厉声驱赶好不容易才拓开一个出口。
“怎么堵了这么多人？”
曲简把头伸出窗外，一会儿才缩进来，“有人在闹事。”
“下去看看。”
...
“无良场馆，还我孩子的命！”中年男人叫苦不迭，身上穿着泛白的夹克衫，额头上包着白条，手上举起横幅，上面用红色的油漆泼成一大片，斗大的字被遮盖住，在晃动之中露出边角。
他就站在医院门口，前后跟随了大概十来人，花布衬衫宽裤腿，典型的社会混混。
“来医闹的。”洪山说，“死者的父亲，今天一大早就在病房里闹，被医院赶出去，想不到晚上了他又在外面支起架子就喊。”
付离看了一眼静默的病房，浅蓝色的帘布之后，没有一丝生息。
“真凶有线索吗？”
“没有。我看网上有很多人在说那个罗初。”
“是，你们在他那里有什么收获？”
“有。”洪山捏了捏裤兜里的烟盒，“他和死者是情侣关系。”
说着他又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生硬：“准确来说他们是一对同性情侣，但死者是一名跨性别者。”
话音刚落，付离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洪山甚感同情，拍了拍他的肩，“我听到之后也挺惊讶的。死者一年前做了生殖器的切除手术，半年前服用雌激素类药物，也因为这个影响到她本身的身体机能，所以手术过后她没能坚持下来...”
付离缓慢地皱了皱眉头，没有松开，沉默许久。
文晓晓的电话再次打来。
“付哥，快看微博，罗初和网友吵起来了。”
“什么？”付离匆忙看了眼洪山，加快脚步进了医院楼梯间。
“怎么回事？”
“罗初两个小时前发了一篇微博，说悼念自己的女朋友，但...”文晓晓咽了一下口水，“但他发的微博照片明明两位男性...”
“然后呢？”
“吵起来了，罗初说尤文是跨性别者，把她以前的照片以及手术记录放出来了。”
“......他想干什么？”付离按住自己的眉心，“董主任怎么说？”
“让你回来，医院不用去了，其它媒体已经公布了。”文晓晓压低声音道，“现在舆论已经转向罗初了，只能从他那边入手。”
医院门□□出一阵惊慌失措的尖叫，扬言喊冤的中年男人突然情绪高涨，挥拳头抵抗压制。
“我知道了。”付离挂电话，走向了人群。
“你们放开我！凭什么拦我？我小孩死在这里面了！”男人皮肤黝黑，脸颊上的肌肉细微且高频地抖动着，祢豆子一般的圆珠子狠狠地来回转动。
围在外圈的记者猛然往前冲，镜头撞在付离的肩膀上。
“呃！”记者尴尬地停住动作，无措地看着他。
付离转过头，没说话，眼里满是责怪，那人瑟缩一瞬，连忙退了几步。
“你们不要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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