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跳江案很快就登上了同城热搜。
付离站在花溪县公安局门口，看着两个人影向自己走来。
昨天辞严厉色的年轻警察跟在蒋队身后，没好气地冲他颔首。
“蒋队。”付离恭敬叫了一声。
蒋明脱掉警帽之后的样子倒显得更苍老一些，眉眼之间是疲惫的严肃，头发掺着花白。
“付记者是吧？”
付离点头，递过去自己的工作证，“我就是简单地了解一下情况，配合警方发布。”
蒋明带着付离在休息室坐下，搓了搓膝盖，开口：“具体情况也简单，就是当事人，女的32岁，男的17岁，他们昨天下午约好一起跳江。”
“跳下去那孩子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被浪冲到河岸上，被路人及时救起，现在在医院住院观察。”
“我能见当事人吗？”
蒋明点头，冲年轻人做了个手势。
年轻警察走在前面，付离这个人观察力强，没走两步就与他并肩。
“当事人情绪还好吧？”
年轻警察看都没看他一眼，说：“昨天刚到警局还闹了好久，今天还行吧。”
付离点头，那人又说：“诶你们记者真的挺会凑热闹的，昨天那些大爷大妈拍的还不够多吗？”
说完又好像知道自己过于直接了，扭头道：“每次因为那些新闻，当事人受过不少伤，不能消停会。”
付离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没有反驳，抬头便看到了等候室的牌子。
女人听到开门声，条件反射地一抖，看到警察便扭过头去。
年轻人在付离身后嘱咐了几句便转身出了门，站在外面。
外面阳光正盛，纱窗透进的风也带着浅淡的暖意。
女人低头望着桌上的盆栽发呆，阳光滑过绿色的叶，叶尖的水珠凝聚了光，安静地缀于其上。
付离不想刻意去与之搭话，而是小心地坐在她的对面。
女人没看他，“你是记者？”
“对。”
“你想问我为什么自杀？”
“你介意吗？”
女人摇头，抬眸与他对视，“你们嫌我丢脸不够多吗？”
急转直下的态度，付离不敢出声。
下一秒，她便彻底崩溃，突然拿起了那棵盆栽砸向付离。
年轻警察速度很快，瞬间推开付离。
“砰”地一声，花盆砸在墙上，落出一道砸痕，洁白的墙面上沾着泥土。
“石佳佳，这里是警局！”
付离拦住年轻警察，打圆场：“我的错我的错。”
石佳佳眼眶红了，她像是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尖叫了一声，随即想要冲出门外，又被拦了下来。
付离被这状况弄蒙了，没敢轻举妄动，一直到蒋明过来，他才得知石佳佳被鉴定有心理疾病。
“医院那边刚给的结果，说是躁郁症。”
付离看着已经被安抚下来，目光呆滞看着窗外的人，犹豫道：“她的家人呢？”
“已经通知了，她只有一个大伯母还在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她人还在国外。”
“是个孤儿？”
“对，她从小和伯母长大的。”蒋明叹了口气，“付记者，我估计你也问不出什么，要不？”
付离笑笑，说：“没关系，我等一会。”
蒋明也没劝他，记者来警局也不是两三回，他见惯不惯，让人给付离倒了杯水便离开了。
但那个年轻警察还站在门外。
付离搓了搓冻僵的手，坐到了他身旁的椅子上，“哥们，坐会吧。”
“不用。”
“你站着不累？”
“不累。”
付离挑了挑眉，低头看起了手机。
网络上针对双自杀案，不仅是花溪县官方发布，就连平城也跟着转发了一波，不过多时就已经上了热搜总榜。
不出十分钟，就有人爆出了当事人的信息。
付离说：“这石佳佳和蒙磊是什么关系？”
年轻民警眉头一皱，立马问：“你怎么知道另一个人的名字。”
付离摆了摆手机，说：“比记者还快的，是网友。”
年轻民警脸色一僵，青白之间夹杂着羞赧，他转身看了一眼房间内的石佳佳，低声道：“她喜欢吃糖。”
“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就是这样把她制服的。”
“厉害。”
付离微微躬身对他表示感谢，转身就在背包侧边掏出了一条巧克力。
叩叩
女人没有动静，付离步伐加重了一些，隔着一米的距离把巧克力轻轻移到她的面前。
几秒后，她伸出手拿巧克力，哑声道：“我什么都不想说。”
“没关系。”付离答得很快，还是在原来的沙发侧边坐下，声音温柔许多：“如果你想说话，我一直在这里。”
简短的对话结束，女人就陷入了沉默。
过了将近半刻钟，付离注意到她已经把巧克力吃完了，包装纸被折叠成一个小巧的正方形。
付离继续等着。
窗外日头渐高，气温也逐渐回暖，整个房间里洋溢着舒适的暖意。
石佳佳伸出手在阳光里虚空地抓了抓，声音低浅：“我应该跳下去。”
隔了几秒，付离说：“跳下去，就结束了吗？”
石佳佳一顿，转头看着他，她表情平淡，身里还是那套藕粉色的职业装，她精心修整过的妆容此刻只有浅浅的一层粉意，五官平平，但气质中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忧郁。
“不知道。”她坐回到椅子上，手指把玩着那个方块，“我根本没有勇气跳下去。”
“你那时候，是不是想到跳下去会怎样？”付离问。
她没想到答案，只是苍白一笑，“不是，我根本想不到。”
付离抿了抿嘴，从包里又掏出一颗薄荷糖，站起身放在她的面前。
阳光透过那层透绿色的糖纸，在桌面上落出几道细碎的光线。
石佳佳看着它，说：“我只是想不到，除了死，还能做什么。”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付离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但鉴于她之前毫无预兆的变化，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
石佳佳拿起那颗糖，他紧张地闭上了嘴。
“我只是终于有一瞬间决定了去死而已。”
“看这里。”付离调整镜头，在石佳佳茫然抬眸的瞬间按下了快门。
他低头看了一遍，就把相机往旁边一递，霍不一匆忙地接过。
石佳佳疑惑道：“你不拍视频吗？”
付离坐到她的侧前方，从包里拿出一颗巧克力放在她面前，说：“不用，咱不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石佳佳难得笑了起来，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付离回答：“直觉。”
“我小时候，很喜欢拍照。”石佳佳拿起了那颗巧克力，“大学的时候，我和我男朋友每次出去旅行都会拍很多照片和视频，作为纪念。”
“后来，我渐渐地，开始讨厌相机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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