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适找了处完好无损、径两米的巨大树枝,将唐笑轻轻地放平。他的动作很仔细,很小心,就好像在摆放一件名贵的宝物。
他不愿将她带回忆阁,因为他在忆阁里看着他们的回忆太多次太多年,每当回忆结束,嫉妒、痛苦和孤独就会像潮水一样,将他卷入无边的深海。
他不知晓眼下是否一场新的幻梦,不希望眼前鲜活的女子,和追忆木一般化成粉色的烟雾消散。
借着昏暗的光线,他沉默又长久地注视凝视着唐笑的脸庞,通过魂体传来的愉悦感受,确定了眼前的人还存在于世,且不会再消失。
而后,他才缓缓地伸出完好无损的那只手,带着虔诚与谨慎,僵硬地放在唐笑的额头上。
霍子适冰冷的手指沿着唐笑的眉眼细细描摹,苍白的指腹在细微地颤抖,借着轻轻地划过她的眉骨、颧骨和鼻梁……
他仿佛能够透过这具陌生的身体,清晰地看见其中的灵魂,情不自禁地像野兽标记领地一般,用指尖的触碰,慢吞吞地“占有”谭小骄的某一部分。
他的触碰很轻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深入骨髓的占有欲,声音沙哑道:“这就是谭小骄……”
唐笑感到诡异,因为霍子适的声音里非但没有困惑与失望,反而有种令人不安的满足,好似死水下暗涌着漩涡。
霍子适的指尖停留在唐笑的下颚处,手指冰冷的触感很明显:“很可惜只能摸到小骄的脸……”
他受伤的另一只手,颤抖着抚上唐笑的脸,散发着浓郁腥味的、黏腻的红褐色液体粘上了她的脸颊。
唐笑心里感到一阵反胃,却难以做出任何肢体挣扎。
“我说了我不是她。”唐笑咬牙道。
霍子适的手指拨弄起唐笑凌乱的发丝,轻轻摇头,不容置疑道:“不对,你就是谭小骄……”
“我的禁术只针对一人,那就是谭小骄。如果你不是谭小骄?那我的禁术怎么会对你的魂魄有反应?”霍子适用指腹摩挲起唐笑的眼尾,语气变得轻松,丝毫不受唐笑的影响。“小骄,无论你怎么否认都无济于事,因为你的魂魄比你诚实许多……”
“反正,在你扯下玉牌,触发玉牌上的禁术后……”他得偿所愿,将扭曲的兴奋压制在表面的淡然下。“那个禁术就生效了……我留在玉牌上的部分魂魄,已经开始融进你的魂魄里。”
“小骄,知道吗?你的魂魄里将永远有我的一部分。”他话里的笑意过于扭曲,恐怖的笃定里是对事态圆满的愉悦。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窜上唐笑的脊背,魂魄融合的说法让她毛骨悚然。原来系统的灵魂保密程序,竟然是被这种禁忌又病态的方法损坏!眼前这人真是丧心病狂!
这还是那个霍士吗?
没有被什么恶鬼占据了身体?
系统33听到后极其惊愕,紧接着数据流险些卡壳,它惊慌失措地在唐笑的识海里跑来跑去,尖叫着——它的宿主灵魂里,多了些不清不白的脏东西,而它却丝毫没有察觉!
它已经看到自己的统生到头了,主系统会因为它的疏忽把它送去销毁!
此刻,唐笑因为极度的震惊与恐慌,想法霎时空白,也因此,她注意到了自己在扯下玉牌后,头开始隐隐作痛。
她的身体里有两股能量,在冷热交替着纠缠,它们的流转一直在轻微地撕扯着她,就好像她是拔河大绳上系着的抢手的红绸带。
某一瞬间,她产生了霍子适在她的魂体中蠕动的错觉。
霍子适有意无意,用指腹蹭着唐笑的一边嘴角,冰凉的感觉将唐笑拉回现实。
霍子适像是看不见唐笑脸上的恐惧一般,声音轻得近乎要消散:“谭小骄,我不是过去的霍士,不会让你再一个人离开……你无需担心我以后找不到你,我的魂魄在你身上,我永远都能寻到你……”
“你未免太恶心了!”唐笑怒视他,咬牙切齿道。
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身体因为心理上的抵触在痛苦。他们灵魂上的交缠,比任何物理的禁锢都更让她感到窒息。
唐笑恨自己只能轻微动一动嘴巴,说出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而不能扭头把霍子适的手指都咬下来。
“世人奔波皆为利益,但我知晓,比起进忆阁,谭小骄更愿意带走一串所谓的糖葫芦……是因为,霍士。”
他在“霍士”两字上停顿了一瞬,没有察觉自己心底的烦躁。
唐笑努力坚持着“不知情”的伪装,忍着灵魂被侵犯的恐惧喝道:“我不认识什么霍士,也不认识你,更不是谭小骄!把你的魂魄收回去!”
他闻言,顿住良久,手指停留在谭小骄的嘴角,没有回应唐笑的要求,反而说道:
“小骄,你装得不像,你的魂一直在发抖……罢了,随你怎么说。反正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了。”
只有霍子适知道,将部分魂魄融进谭小骄的魂魄里,是一件让他高兴到想呕吐的事情,他的执念早已在长年累月中扭曲。
只是,他能接受谭小骄不再像以前那般娇纵地要求他做事,能接受谭小骄不再拥抱他,能接受谭小骄只对霍士有爱,能接受谭小骄对他露出厌恶的表情。
却唯独无法接受,谭小骄忘了他的存在,忘记他的名字。
“你的魂体明明记得我,为何要假装忘记呢?”
霍子适不满道。
“未曾谋面,何谈假装不记得!”唐笑好似知道他在意什么,说的话如针一般刺进他的心。
以往她从不意气用事,会回避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但她被灵魂融合一事打击得难以冷静,说话愈加不留情。
“此话无理,我曾告知你我的名字,你的魂体也记下了,你不可能忘记,也不应当忘记。”
他冰冷的手指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力,点在唐笑的下唇正中,微微用力下按。
“……告诉我。”
他的神情变化莫测,好似河的冰面开始崩裂,而声音充满冷漠,仿佛这个名字是维系他们之间的锁链,如果她说不出,锁链就会变成绞索:
“告诉我,你仍记得我的名字……”
唐笑心里愤怒又崩溃,冥冥之中,零碎的记忆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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