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闹事之人抓到了。”
成珏点了点头,看向季泠:“走吧季大人,去看看让你容颜有损的罪魁祸首。”
季泠暗叹成珏速度之快,从她受伤到刚才,不过一个多时辰,成珏就把人抓住了。
这样的本事,若是与他为敌,她怕是怎么死都不知道啊……
季泠随他走了出去,就见一人被两个身穿香色窄袖贴里的人压住。
此人穿得体面,与其他灾民格格不入,难怪容易抓到。
再抬眼看去,四周森然,全是着此服装者。
看来湖广漕粮案,陛下是打算让锦衣卫打头阵了?
季泠直接开口:“既然抓到了,成大人就尽快让他将主谋之人吐出来吧。我看姚知府近日赈灾也辛苦,成大人不妨让锦衣卫好好款待一番。”
季泠才不管成珏究竟图她什么,既然眼下成珏愿意帮她,她何不直接用上。
“你倒是不客气,随意指示锦衣卫替你做事。”
“成大人与我都是替陛下做事,何来的我支使您呢,是您襄助我才对。”
季泠朝他微微一笑,又想起什么似的,立刻说出:“后序赈灾,我还有诸多事务需要与成大人沟通,方便起见,麻烦成大人替我在锦衣卫大帐附近安排个住所。”
不等成珏点头,季泠就往外走去。
“这女人…”
成珏无语,早知道就让她被那块碗砸死,那杯水药死,省得在这儿毫不客气地安排他。
光影渐长,已经过了日头最盛的时候,再过半个时辰,太阳就该落了。
季泠独自一人在土径上慢吞吞走着,眼下她虽能借成珏的势,可所有决定,她都必须自己做主,绝不能因此失去先手。
那个咒骂姚知府的人,那个说出她是女人的人,那个掷出陶碗的人……
哪些是巧合,又哪些是安排。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样一台大戏,角儿们各怀鬼胎啊。
季泠走回前方的矮台处,先前聚集的乡民兴许是累了,也可能是觉得闹事无用,已经散开了。
季泠四处逡巡着,走了好久,终于看到那个她要找的人。
季泠走上前去,弯腰叫了他:“这位大伯。”
那人转头,就是先前主话闹事的男子。
他看见季泠来了,明显的意外,看了看身边慌张的妻子和孩子,借着竹竿将自己撑起来,挡在家人身前。
季泠对他微笑,极力表示自己的善意:“放心,我只是想找你问些事情,并非问罪。”
他有些狐疑,犹豫片刻还是跟着季泠走到不远处的一颗枯树下,站定后,立刻转头望向妻儿,就怕季泠使黑手,将他家人挟持。
季泠觉得他实在想太多了,“我一个女人都敢只身来找你,你还怕什么?”
被季泠这么一说,他才发现季泠竟毫无准备地来找他,额头上的伤虽然包扎了,但身上染了血的衣裳却还没换,嘴唇也全部干裂泛白,看起来并不是来此做做样子的京官。
“季大人找我何事?”他方才号召众人声讨季泠,他不觉得季泠会这么心善,就此放他一马。
“大伯放心,我不会怪罪你先前闹事。只是,我看您似乎颇有威信,乡民们都很愿意听从您的话。您虽看起来与众人无异,但眼神明亮,是个有主意和决断的。”
季泠越说,语气越恭敬,男子看了看她,这般年龄,与自己的长女也是差不多年岁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的态度也软和下来。
“季大人客气,我姓罗,我们大合乡的乡民至少一半都姓罗。我父亲是罗氏族长,我略识得几个字,与乡民们都熟悉,他们这才听从于我。”
季泠早已猜到,从前她在宁川的乡里,人们也都是跟着宗族之内的话事人说话的。
“罗大伯,我看您也并非鲁莽之人,我虽不欲怪罪您,却也想问问清楚,您是为何煽动乡民,对我发难?”
季泠眉尾一动,带动额角的纱布,自然吸引他人的注意。
罗大伯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张望了几下,终于锁定一个人:“是他,郑五,他和姚知府家中的看守有关系,他告诉我,因为附近州府的粮仓没粮了,我们乡又不得府里看重,朝廷就只派了个女人下来应付我们。只有我们将事情闹大,闹出人命来最好,这样上头才会注意我们。”
季泠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暗自记住了那人的模样。
“放心罗大伯,朝廷不会忽视湖广的每一位百姓。前头我说的话也并非做戏,我会与诸位共同进退。前几日水米不足,您和乡民们都受苦了。不出意外,最迟后日,周转而来的粮食就会抵达武昌府了,为避免哄抢失序,到时候还需靠您说服乡亲,听从我们的安排。”
罗大伯点点头:“这是自然。”
季泠微笑着,给足了罗大伯颜面:“执庸多谢大伯为乡民所做的一切。此次旱灾突降,湖广众多百姓都饱受折磨,大合乡的乡民也经受了累日饥渴,官府已在全力调配赈灾物资,您与各位乡民多加休息,保存体力,等物资一到,水米充足,就可以着手恢复生产了。”
罗大伯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女子,眼中的真诚似乎还未被官僚朽烂之气腐蚀。
“若这能如此,我代大合乡乡民谢过季大人。”
季泠虚手作扶,看着罗大伯回到妻儿身边去。
晚霞散去,将要入夜了。
锦衣卫驻扎的营帐前悄然无声,四处也不见人影。
季泠回了自己的营帐,不得不开始为后续赈灾与税粮案提前谋划。
这个姚知府……眼下没有他的确凿证据,且武昌府人以他为尊,若是在赈灾之时就将他拉下马,武昌群龙无首,并不利于之后民生恢复。
成珏行事如何暂且不说,但他出现在此处,就代表皇上对税粮案是上了心的,那她便可盯住成珏的行动,再跟他打好关系,看看事情是否能如她的计划进行。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季泠抬步准备去寻找成珏。
一阵晚风吹起,地上沙石翻滚,帐子被吹起一角,季泠心中一跳。
她终于发现了。
今晚的锦衣卫过分安静,过头了,便不对劲了。
行至成珏帐前,里头有灯火未熄,有人影晃动。
“成大人?”季泠问道。
人影动了一下,却无回应。
季泠皱眉,抬步离开。
不方便见她?但至少该说一声吧,真没礼貌。
忽然,帐内传来异动,似乎是有人在用脚摩擦地面,却并非行走该发出的声音。
大帐周围安静得瘆人。
堂堂锦衣卫,营帐四周空无一人,未免怪异。
季泠踏着步子逐渐走远,视线在黑暗中逡巡着,看见一处寒光,立刻走上前拿起。
她又摸了摸自己两只窄袖之内,该在的东西都在。
季泠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汗津津的右手握紧了刀柄。
先前还有几阵风吹来,可入夜之后,连风声都没有。
帐内,压抑的安静后,传出对话声。
“成大人,瞧,你唯一的机会都没了。”是姚知府的声音。
“锦衣卫指挥使也不过如此,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来到我的地方,想将我关押,简直异想天开。”
“姚大人,我可是皇上的人。”
姚知府不屑:“那又如何?那个季执庸下午也说自己是皇上的人,大合乡的人不还是要砸死她。”
“你想借大合乡将我们全部杀了?你竟也不担心朝廷怪罪?”
“你们死于灾民暴乱,不是合情合理吗?怪只怪你们年轻,不识时务,什么人都敢招惹……”
对话不绝于耳,帐外透影中,一人背对而立,另一人看不清。
想来,背对的就是姚知府了。
季泠悄悄掀起帐子一角,成珏被反绑在椅子上,姚知府看不见她。
时机不错。
她将右手伸出,仔细衡量了距离,看准姚知府的腿,立刻动了手,一支暗箭就从她袖中射出,姚知府毫无征兆地倒地。
他立刻转头,帐子一掀,季泠走了进来。
“季执庸?!你不是走了吗?”
他捂着自己的腿,盛怒之下目瞪口呆。
季泠懒得跟他多废话,先提刀在他双臂上划拉两下,见了血,让其无法动弹,才替成珏松绑。
成珏松了松胳膊,立刻就捏着姚知府的脖子,阴恻恻地盯着他。
“那么姚知府,若是你死在乱民之中,是不是也合情合理呢?”
季泠拦住了成珏:“先将他押送回京,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又扔了根绳子给他,成珏死死地将他捆住,甚至将他身上的几两肉都勒出来,才算解气。
季泠再提起刀,毫不客气地在他腿上也划拉两下,皮开肉绽。
成珏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也不阻止。
姚知府破口咒骂,季泠直接找了块破布塞进他的嘴中。
“留着你的话到京城和你的好亲家闫有德说去吧。这几刀只是报你鼓动灾民对我动手的仇,先前的账,咱们慢慢算。”
“季大人,你不该进户部,该来我们锦衣卫才是。”
季泠将大刀递给他,抬头睨了他一眼:“多谢成大人赏识,那我还请你给我留给位置才是。若是来日户部混不下去了,我也好去锦衣卫讨口饭吃。”
成珏听着她牙尖嘴利,毫不客气,让她在帐内看着人,自己出去解救那些被药倒的手下。
帐内只余她与姚知府二人,季泠居高临下地看着姚知府,计上心来,直接伸手探到他身上到出摸索,随后将他的牙牌与印信一扯,塞入自己袖中,
有了这个,她才能在武昌府方便行事。
成珏叫来人将五花大绑的姚知府连椅带人端了出去,拿来一坛子酒,整衣而坐。
“看不出来,你还是有点本事的。”
“自保而已。”季泠淡淡道,“如此一来,我们也算两清了。”她可不想欠锦衣卫的人情,万一日后被盯上,她的麻烦就多了。
成珏却不想放过她:“季大人可真是健忘,先前我可说过,我还救过你一次。”
季泠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狐疑地看着成珏:“何时?”
成珏歪着头看了她一眼,替两人倒了酒。
季泠闻到酒味就皱了眉头,这个味道容易熏得人不清醒。成珏却毫不在意,直接豪饮几口。
季泠拦下他:“成大人,你不至于在我面前喝个烂醉,才好说出真相吧?”
成珏这究竟是搞得哪一出,季泠实在是看不懂。
“才说你有点本事,现在又像个弱智。”
季泠冷下脸,想要发怒,却终于是压制住了。
“这儿的水全给他下了药,不然我怎能轻易被他绑住?渴了一日,眼下只有酒能解渴。你若不喝,便只能等到明日清晨运水的人来。”
季泠犹豫片刻,还是抿了一口,无他,如今在这个炎热干燥的地方,她的喉头几乎也要灼烧起来了,哪怕是饮鸩止渴,也不得不为。
只是,她也不敢多喝,成珏这一杯又一杯的样子,哪里像是解渴,分明像是要灌醉自己。
那她……
“三年前,冬至夜,你被人追杀。若不是我放箭,你早就一命呜呼了。”
三年前?她怎么不知道?
“那时候,我和成大人连面都没见过吧?”
成珏嗤笑:“你是没见过我,可我早就注意到你了。”
成珏这话说得让季泠一阵恶寒,她立刻僵住:“你想说什么?”
成珏又喝了一口,晃了晃头,看起来似乎是要醉了,可是眼神却清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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