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落下的大雪可以覆盖去很多,不仅有鸟兽爪牙,还包括活死人的踪迹。
而“清荷”,就是这样一个活死人。
她算计好了一切,却万万没想到,会在青山寺碰见廖信云。
那日傍晚,了净给她们安排好禅房后,趁着施嬷嬷出去准备晚膳,她也曾悄悄出去过。
起因,是因为在入寺时,她曾不经意间看见一人借着风雪掩体飞檐走壁,径直落入了前院。
那人相貌,她曾拿着画卷对着烛火烂熟于心。
正是失踪未果的廖信云。
清荷脱下了繁琐锻氅,从随身行囊中拿出一件夜行衣换上,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幕将近的风雪寺宇间。
临近夜晚,弯月初现,外头的雪愈发大了,压得寺中松柏枝干弯垂,眼见就要绷断。
廖信云不敢烧炭点火,怕引起外头注意,只好蜷缩在杂物之中静静取暖,可这寒山陋室实在难捱,头顶翘起的飞瓦时不时便会窜进一阵寒风,惹得人心底拨凉,根本坐不住。
他翻出一件破旧的袈裟披上,在库房来回踱步,哆嗦着给自己取暖。
突然,背后传来一阵凉意,廖信云直觉不是风,可待他想要出手时,形似柳叶的三寸薄刀已抵在在喉间。
他瞳孔一缩,下意识屏住呼吸侧眸查看,发现那黑衣女子早已不知在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面衣之上唯有一双淬了寒冰的眸子静静看向他。
廖信云蹙眉,他虽是粮书,武功却不弱,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潜入,还将刀刃抵在他喉间的,此人武功定在他之上。
“你是他派来杀我的?”
话虽疑问,可他神情早已笃定,能派出此等能人,定是曹禄海的手笔。
身后女子却笑而不语,手中刀刃仍抵在他喉间,力道控制得极好,虽见血珠滚落,却未要他命。
廖信云刚想有所动作,只见那刀刃更深几分,薄凉的嗓音出现在他身后:“别动。”
廖信云瞬间就僵住了。
他咽了咽口水,万万没想到自己成功躲过一路官兵,甚至在冬日冒险走水路进京,眼见就要到朔安城,偏偏在此处被人发现。
“想活命,我问,你答。”
廖信云闭眼。
“你出走乌镇,冒险上京是为何?”
廖信云疑惑,曹禄海既都派人杀他,此番问话为何还要试探他的忠心?
他冷笑:“我若不上京,难不成要在乌镇眼睁睁等死么?”
清荷眯眼。如她所料,曹禄海出逃,京中定会派人搜捕,届时廖信云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说不定还没等他被官兵抓到,就先被曹禄海灭口了。
先前她就猜测,廖信云一定知道曹禄海下落,身上还有着极关键的东西。
她算准了他会冒险上京,用手中东西进献宫中,换回一条命,所以想在朔安城守株待兔,在他入宫之前将东西抢到手中。
可没想到,廖信云动作竟比她想得还快,她还未到朔安,便先在青山寺碰见了他。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夜长梦多,叫这廖信云死在了进京路上,这才得不偿失。
清荷想着,眼神陡转,继续问道:“廖粮书,你携证物奔波千里而来,就不怕死在这入京路上么?”
此话一出,库房里寂静一瞬,只余风雪拍打窗楣发出的沙沙声。
廖信云眸光一厉:“你不是曹禄海的人。”
身后女子轻声一笑,“我也没说过我是曹党。”
“现下,有一个活命机会摆在你面前,你是做还是不做?”
“你想对付曹党?”
与聪明人说话,的确省时省力。
清荷面衣下的唇角勾起,声音却森寒如冰:“我说了,是我问,你答。”
人在危险到来之前总有一种很强的预感,廖信云知道,这把抵在他喉间的薄刀是真的会要他命的。
“东西我可以给你,但在此之前你得答应我一条件。”
清荷最讨厌有人与她讨价还价,面色骤沉,但廖信云不愧是曹禄海义子,生死关头居然还想着与她谈判,可惜他现在是唯一掌握曹禄海线索的人,她还不能杀他。
本以为廖信云会提出,让她护送他入京面圣的话,却没想到,他竟给了她一句诗。
“莫负百花深处约,薄幸休教误折枝。”
清荷躺在床榻锦被间,看向那雕花绣荷的纱幔,口唇翕合,低诵出廖信云留下的那句诗。
她查过廖信云生平,他是孤儿,常住湘楚乌镇,后来在曹禄海的扶持下做了任乌州衙门粮书,既无亲人,也并未娶妻,更没听说与哪个女子有过情缘。
可他,偏偏就留给清荷一句暗示风花雪月,嗔怨情人薄幸,辜负春宵的酸诗。
难不成,廖信云在朔安城中还有相好?
可惜那日她去得匆忙,为了不引起施嬷嬷怀疑只好赶回,并未问清,再后来,便是翎影军追来,廖信云死一事。
清荷闭上了眼,将眼底那抹阴鸷压下。
廖信云居然死了。
那日在香堂中,她看似被场面吓慌了神呆坐着,却将翎影军的对话尽收入耳,先是有人来报,再是蔺绥匆匆赶出。
直到那名年轻男子问完话,香堂中人四散后,外头仍没有动静,就连蔺绥回来也没有动作。
他们发现了廖信云,却没有从他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
这不对。
廖信云一心入京求生,若是遇到蔺绥,定会将手中底牌露出,让他放自己一条生路,这样他也无需再独自一人冒险进京,更不用担心曹禄海会派人暗下杀手。
但没有。
一切都静悄悄的,飞雪仍落,树影未动,只有积雪层叠的沉闷,仿佛廖信云就没有来过,更无人知晓他一般。
唯有一种可能,他死了。
在清荷走后,翎影军赶来前,他就已经死了。
死于谁的手下并不难猜,只有曹党会想杀他。
随着廖信云的死亡,曹禄海一案更加扑朔迷离,他的踪迹也将无人可知,此条线索已断,有用的便只剩他告诉清荷的那句诗。
躺在榻上的女子突然睁眸,缓缓坐起身。
“莫负百花深处约,薄幸休教误折枝……”
廖信云所指,会有可能是京中春楼吗?
紧闭的房门被人敲响,蒲秋轻手轻脚入内,刚想叫醒白清荷时,却发现她已经穿好衣裳坐在床前等着她了。
白徽正和白泛舟回来了。
她笑:“蒲秋姐姐,我们走吧。”
……
残阳如血,泼洒在紫禁城连绵起伏的琉璃瓦上,却已带不来半分暖意。
白日里耀眼的金顶朱墙,此刻凝结着一层灰白的薄霜,雪粒被风打着旋般吹起又落下,给这巍峨皇宫蒙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纱。
蔺绥没去乾昭宫,而是在角门前轻车熟路地拐道,径直去了坤宁宫。
走过玉石长阶,看见殿外侯着一众太监宫女时,他便知晓自己没来错,这个时辰,蔺君付果然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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