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〇年二月末的首尔,冬雪在枝头留下最后的湿痕。柳与粦站在玄关的镜子前,手指抚过墨蓝色校服的领口,动作很慢,像在确认某种现实。
镜中的少年确实长开了——去年在长春那场缓慢的疗愈里悄悄抽条的骨骼,现在被剪裁合身的西装式校服妥帖包裹。肩线有了少年的棱角,脖颈拉长,喉结的弧度在领口下若隐若现。这身校服是前几天金成勋特意带他去定制的,料子挺括,金叔叔付钱时眼睛都没眨:“我们Rin入学只有一次,当然要穿最好的。”
“转过来看看。”柳载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与粦转身。父亲举着那台老数码相机,镜头正对着他。金成勋靠在厨房门框边喝咖啡,笑盈盈地说:“真精神啊。首尔科高的校服一穿,一看就是聪明孩子。”
“阿爸,金叔叔。”与粦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领带末端——他还不太习惯这种正式的注视。
“别动,就这样。”柳载映按下快门。闪光灯短暂地亮起,在晨光里并不突兀,只是温柔地定格了这一刻:少年站在玄关,身后是阳台那株从济州岛带来的橘树。四年了,籽苗已长成半人高的小树,枝叶间还挂着去年秋天结的、未完全成熟的青绿小果。
“再来几张,”金成勋放下杯子走过来,“载映哥你往后退点,我把橘树当背景拍一张。”
于是整个早晨就在两人的镜头间流转。柳载映拍照时表情依旧严肃,但按快门的次数比平时多了不少。金成勋更活泼些,不断调整角度:“Rin,笑一下嘛……啊算了,不笑也很好,这种安静的气质和校服很配。”
等终于拍够,三人出门。他们先去了东大门附近的服装市场——不是买校服,是添置日常便服。柳载映挑衣服的眼光停留在实用朴素,金成勋则拎起几件设计感强的卫衣和牛仔裤往与粦身上比:“试试这个,年轻人要有点颜色。”
与粦在试衣间换上浅灰色连帽卫衣和深蓝水洗牛仔裤出来时,金成勋眼睛一亮:“看看,这才是十四岁该有的样子。”
柳载映默默看了看价格标签,没说话,手已经伸向钱包。
“哥,这件我送。”金成勋抢先一步刷卡,动作流畅得不容拒绝,“入学礼物。”
下一站是理发店。不是大型连锁店,而是江南区巷弄里那家只有两张椅子的老店。店主崔大叔是柳载映认识多年的老朋友,手艺好话不多。推开店门时,风铃叮当作响,店里弥漫着熟悉的洗发水味和旧皮革的气息。
崔大叔从报纸后抬起头,看到他们时愣了一瞬,随即笑起来:“哟,这不是小Rin吗?一转眼这么大了。”
与粦上一次坐在这张椅子上还是七岁那年的儿童节。那时父亲第一次带他来首尔,在南山塔上笨拙地学习如何拥抱儿子,之后就来这里理了发。他记得崔大叔当时说“小朋友头发真软”,剪完后还给他一颗薄荷糖。
“今天怎么剪?”崔大叔放下报纸。
“清爽点,”金成勋代答,“但别太短,他头发软,留点长度好看。”
与粦坐上那张皮质已经有些磨损的理发椅。围布围上时,崔大叔的手指落在他肩上,很轻地拍了拍:“上次见你还是个小不点呢,现在都快比我高了。”
剪刀的咔嚓声在耳边规律响起,碎发簌簌落下。镜中的自己在逐渐清晰——刘海修到眉上,两侧剪短露出耳朵的轮廓,后颈修得干净利落。这个过程中,柳载映一直坐在等待区的旧沙发上,目光不曾离开。
“长大了啊。”崔大叔忽然说,手里的动作没停,“看着还是个孩子,又觉得已经是个少年了。”
等吹干头发、喷上少许定型喷雾,与粦站起来转身时,柳载映眼里的情绪很复杂——有欣慰,有感叹,还有些时光流逝带来的、无法言说的东西。
“很像样。”最后父亲只说了这三个字。
走出理发店已是午后。阳光把化雪后的街道照得湿漉漉的,空气里有种清新的冷意。金成勋提议去吃烤肉庆祝,三人便找了家小店。五花肉在烤盘上滋滋作响时,与粦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父亲专注地翻动肉片,把烤得恰到好处的部分夹到他碗里;金叔叔讲着音乐圈的趣事,手舞足蹈。
这一刻他忽然清楚地意识到:这个迟来一年的高中入学,不是补救,也不是追赶。这是经过裂隙中的积蓄、养护、重新编织后,属于“柳与粦”这个人生的、恰好准备好的起点。
而那个曾经需要父亲牵着去儿科诊室的七岁孩子,如今已经能独自走进那所以高门槛著称的学校大门了。
………………
首尔科学高中的节奏名不虚传。课表排得密不透风,每天七节课加上早晚自习,教室里的空气都透着专注的气息。但与粦适应得比预想中快——预备班那半年像是为此刻做的缓冲训练,他已经学会在理性的学科逻辑和感性的艺术思维间自如切换。
他依然是“归家部”成员,不参加任何社团活动。在这所学校里这并不少见,许多学生都把课余时间投入到学科竞赛或自主学习中。但与其他归家部的同学不同,与粦的时间表里还编织着另一套完全不同的经纬:
每周一、三下午放学后,是两节数学竞赛班
教室在实验楼顶层,同学不超过十五人,老师是退役的国家队教练。与粦在这里不是最突出的那个,但他解题时的耐心和条理常常得到赞许——那种把复杂问题拆解成可处理单元的能力,某种程度上和在音乐制作中解构一首曲子很像。
每周二、四晚上,是作曲课
有时在YG的工作室,有时在金成勋安排的其他音乐人的私人空间。内容已经从基础乐理深化到编曲软件的实际操作、音色设计、混音的初步原理。与粦发现自己对声音质地的敏感在制作层面同样适用——他能听出不同压缩器处理人声时的细微差别,能在几十个采样库里快速找到符合脑海意象的那个声音。Teddy偶尔会晃进来,丢下一两句点评:“这个底鼓太干净了,加点房间混响”、“和弦进行可以再叛逆点,你又不是写抒情曲”。
每周五下午放学后和周六上午,是舞蹈课
江南区那家专业舞蹈工作室里,朴老师的中级班聚集着高中生和大学生。与粦在这里依然不算显眼——他的动作干净,节奏感也算到位,但缺乏舞者那种外放的舞台表现力。然而朴老师私下对助理说:“那孩子跳舞有种内在的专注,像在用自己的身体听音乐。而且他筋很软,很多需要柔韧度的动作一点就通,是天赋。”
每周六下午和周日上午,是声乐课——暂时还空着,等医生的绿灯。
每周日还有两节物理竞赛班,和周六的两节声乐课前后相接。
除此之外,他依旧负责家里大部分家务——不是小学时那种“家政职员”式的被迫承担,而是主动选择的日常节奏。每天清晨六点起床,准备早餐和两人的便当;放学后根据当天课程决定是直接去上课还是先回家做晚饭;晚上父亲回来前,他会把晾干的衣服收好叠起,给阳台的橘树浇水,检查邮箱里是否有胜宽从济州岛寄来的信或净汉发来的短信。
这种高度结构化的生活需要极强的自我管理。与粦为此准备了一个手掌大的线圈笔记本,每周日晚上用不同颜色的笔列出接下来七天的刻度:学业任务用蓝色,音乐相关用绿色,家务用黑色,预留的空白用铅笔轻轻标记。金成勋有次看到他这个本子,感叹:“你这规划能力,以后不做音乐也可以去当项目经理。”
但再精密的规划也总会遇到意外。
………………
三月中旬的一个周二晚上,柳载映临时接到通知要去大田参加三天的紧急会议。他匆忙收拾行李时,与粦正在厨房热晚饭的汤。
“冰箱里有准备好的菜,热一下就能吃。”柳载映拉上行李箱拉链,“晚上锁好门。我后天回来。”
“知道了,阿爸路上小心。”
父亲出门后,公寓陡然安静下来。与粦独自吃完晚饭,洗碗,写作业,完成了一套数学竞赛题集里的函数章节。时钟指向十一点时,他关掉台灯,却没有上床。
卧室的隔音不算完美,但此刻夜深人静。与粦打开笔记本电脑,插上监听耳机,点开一个未完成的工程文件。
这是他从长春回来后开始构思的曲子,暂定名《根隙之间》。灵感源于疗愈期反复咀嚼的“裂隙”意象——不是深渊,而是种子扎根的空间。他尝试用音乐表现这个过程:开篇是类似环境音效的底噪(录自长春雪原的风声),逐渐引入破碎的钢琴音符(记忆的碎片),然后低音贝斯线缓慢生长出来,像根系在黑暗中延伸。
他工作起来容易忘记时间。等到胃部传来明确的饥饿感时,屏幕显示已是凌晨一点四十七分。这个时间,冰箱里只有食材没有熟食,连便利店都有些距离。
犹豫片刻,他打开手机里的外卖APP。界面上的餐厅大多已显示“打烊”,只有少数几家24小时营业的店还亮着。
他选了一家有脊骨汤的店,下单,备注“请按门铃后放在门口即可”。然后继续回到工程文件里调整贝斯线的EQ参数。
大约半小时后,门铃响了。
与粦摘下耳机走到玄关。透过猫眼看到外面站着个穿深色羽绒服、戴黑色鸭舌帽的年轻人,看着与他差不多高,手里提着外卖袋。
他打开门,“您的外卖。”对方声音低低的,有些哑,把袋子递过来。
“谢谢。”与粦接过,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现金。就在交接的瞬间,手指触碰时传来轻微的静电刺痛,同时一小片折成方块的纸从与粦卫衣口袋里飘落——那是他晚饭后随手塞进去的乐谱草稿,上面记着《根隙之间》的主旋律线。
纸片轻飘飘落地,正好落在外卖员脚边。对方自然地弯腰捡起,瞥见上面的五线谱和手写音符时,动作顿了一下。
“你做音乐?”他抬头,鸭舌帽檐下露出一双单眼皮的眼睛。不是好奇或八卦的语气,更像是一种确认。
与粦愣了一秒,点头:“嗯。”
外卖员把纸片递还给他,没多问,只说了句“汤趁热喝”就转身走向电梯。与粦关上门,拎着外卖袋回到客厅,忽然觉得刚才那双眼睛有些熟悉——不是认识的人,是某种气质上的熟悉。那种低沉的嗓音,简洁的说话方式,还有看到乐谱时不惊讶的反应。
他没太在意,打开外卖盒。脊骨汤还滚烫,热气扑面而来。
三天后的又一个深夜,柳载映还没回来。与粦再次工作到凌晨,再次点了同一家店的外卖。这次来接单的又是那个戴鸭舌帽的外卖员。
“又是你。”对方这次先开口,声音里有一丝极淡的笑意,“夜猫子啊。”
与粦接过袋子:“您也又是夜班?”
“兼职。”简短回答,收钱,准备离开时忽然回头,“那首曲子,后来完成了吗?”
与粦这次真的惊讶了:“您记得?”
“旋律不错,”外卖员说,手指在空气中虚弹了几个音——正是乐谱上主歌开头的几个音符,“这里如果加个半音过渡会更顺。不过我只是随便说说。”
他说完就进了电梯。与粦站在关上的门前,脑子里反复回放刚才对方弹空气琴的动作。那个指法,那个对音准的直觉……
第三次相遇是在一周后的周五凌晨。这次与粦在等外卖时干脆把笔记本电脑抱到客厅,外卖员按门铃时,他正戴着耳机调整鼓组节奏,开门时忘了摘。
“在编曲?”对方问,目光扫过电脑屏幕上打开的DAW界面。
与粦摘下耳机:“是的。您……要进来看看吗?”话出口后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外卖员犹豫了两秒,看了眼手机时间:“我还有十分钟送下一单。不过……”他走进玄关,脱掉鞋子——很自然的动作,“给我听听你现在做的这段。”
与粦把进度条拉回开头。监听耳机被递过去,对方戴上,闭上眼睛听了三十秒。然后摘下耳机,指向屏幕上的钢琴卷帘窗:“这里,hi-hat的节奏可以再碎一点,不用这么规整。还有这个pad音色,换一个更空旷的,像回声在山谷里反复弹跳的那种。”
他说得很具体,用词专业,与粦立刻照做,在音色库里找到合适的pad,替换,调整发送到混响的效果量。再播放时,那段原本略显平淡的间奏果然有了空间感。
“好多了,”外卖员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号码多少?”
交换联系方式的过程很简短,对方在手机里存下“柳与粦”的名字,然后说:“我叫闵玧其,93年的,比你大。下次做hip-hop类的东西可以发我听听。”
“闵玧其……”与粦重复这个名字,“哥是音乐专业的吗?”
“算是吧,”闵玧其重新穿好鞋子,“不过现在主要靠送外卖和便利店兼职付房租。走了,下次聊。”
门关上后,与粦看着手机里新存的联系人“玧其哥”,备注旁还画了个小小的外卖图标。这个深夜的世界,似乎比他想象的要丰富得多。
………………
三月末,柳载映陪与粦去了声带专科医院复查。还是去年那位医生,先做了喉镜检查,然后是一系列发声测试。
“声带闭合良好,水肿完全消退,”医生看着显示屏,“变声期基本稳定了。现在音域大概在什么范围?”
与粦试着从低音唱到高音。医生在纸上记录:“F2到E5,很不错的宽度。音色确实变了——你以前那种清澈透明的少年音完全没有了,现在是……怎么说呢,低音区有点沙沙的颗粒感,很有质地;中音区温暖;高音区还能听到一点清亮的底色,但被一层更厚实的音色包裹着。”
“这是好的变化吗?”柳载映问。
“没有好坏,只是不同,”医生说,“这种音色很有辨识度,低音扎实,中音有磁性,高音如果开发得好会很有张力。但要开发高音需要科学的训练,不能硬来。”
他开了绿灯:可以恢复声乐课,但必须从最基础的复健开始,每周不超过两次,每次不超过四十分钟。要避免长时间用嗓,严禁大喊大叫,任何不适立即停止。
当天下午,与粦就去了李素妍老师的声乐工作室。一年多没来,工作室的布置没怎么变,只是墙上多了几张新学生的演出照片。
“让我听听看,”李素妍没有寒暄,直接让他站到钢琴旁,“从中央C开始,用‘啊’音半音阶上行,慢一点,注意气息支撑。”
与粦照做。一年多的禁声和变声期让控制有些生疏,第一个音出来时甚至有些颤抖。但几个音之后,肌肉记忆慢慢复苏,声音逐渐稳定。李素妍在旁仔细聆听,手指偶尔在琴键上按下和弦为他伴奏。
一组练习结束后,她沉默了片刻。
“完全不一样了,”最后她说,“但很迷人。你现在的音色像……深秋傍晚的天色,白天清澈的蓝还没完全褪去,但夜色那种沉稳的暗已经开始渗透进来。低音区有沙砾般的质感,但沙砾是被水流打磨得很光滑的那种;高音区还能听到一点以前的清亮,像透过薄雾看到的星光。”
她让与粦录下今天的音域测试,作为复健基准数据。然后制定了详细的训练计划:前两个月只做基础的气息和共鸣练习,不碰高音区;第三个月开始逐步扩展音域,但以中低声区为主;半年后再评估高音开发的可能性。
“你要接受一件事,”李素妍认真地说,“你不可能再唱出十四岁前的那些歌了。不是技术问题,是音色的本质变了。但这不是失去,是获得了一个新的乐器。你要学会重新认识自己的声音。”
与粦点头。他其实早已接受了这件事——失声期那九个月的沉默,让他明白声音不是永恒不变的属性,而是需要不断重新认识、重新建立关系的存在。
与此同时,YG的作曲课上,他偶尔会被Teddy或其他制作人叫住:“来,念几句rap试试。”
“你这种嗓音,不拿来念rap可惜了,”Teddy有一次说,“低音有厚度,咬字清楚,而且你有那种……冷感。不是装酷的冷,是真正的、从内而外的安静带来的冷感。”
与粦试着跟读了一些简单的flow,确实不违和。但他对hip-hop的了解仅限于听过的一些作品,缺乏更深的理解。这时他想起了闵玧其。
第一次在非外卖场景联系对方是在四月初。与粦把《根隙之间》的工程文件导出成mp3,发到闵玧其的kakao talk上,附言:「哥,这是之前那首。另外想请教hip-hop相关的东西,有空聊聊吗?」
回复在当天深夜才来:「曲子听了,氛围不错,但结构太线性了,hip-hop的beat需要有更明显的段落切换和hook循环。明天下午我有两小时空,汉江边见?就奥林匹克公园那边,不会打扰到其他人。」
周六下午,与粦按照约定地点找到汉江边的长椅。闵玧其已经到了,穿着简单的黑色连帽衫和牛仔裤,没戴帽子,头发有点乱。他身边放着笔记本电脑,正在用耳机听什么。
“来了,”他抬了下手,“坐。江风有点大,不过晒太阳不错。”
与粦在他旁边坐下。闵玧其把电脑屏幕转向他:“你发的那首,我重新做了个hip-hop向的改编,只是框架,你听听。”
他按下播放键。熟悉的钢琴旋律被采样、切片、重新排列,底下铺上了厚重的808鼓组和经过侧链压缩的bassline。原本线性的结构被打破,主歌-副歌-桥段的划分清晰,hook部分的旋律循环极具记忆点。
“这……”与粦听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hip-hop的核心是节奏和循环,”闵玧其关掉工程文件,“你的旋律感很好,但做beat的时候要转换思维——不是用音乐讲故事,是用节奏创造一种可以无限循环的氛围,让rapper在上面自由发挥。”
他从电脑里打开另一个文件夹:“这些都是我做的beat,从boom bap到trap都有。你可以听听,重点是鼓组的编排和音色的选择。”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闵玧其给他快速讲解了hip-hop制作的基础:如何用采样构建旋律层,如何设计有张力的鼓组,808 bass的使用技巧,如何用简单的和弦进行创造深邃的氛围。他讲得直接实用,每个观点都配有具体的音频例子。
“你如果想认真学,我可以介绍你认识几个做beat的朋友,”最后闵玧其说,“不过说实话,你现在的作曲课教的那些流行制作技术已经够用了,hip-hop这边当作拓展视野就好。音乐到最后都是相通的。”
与粦点头。他确实没打算转型做纯hip-hop制作人,但这种新的音乐语言让他看到了表达的另一重可能性——更直接、更节奏驱动、更注重氛围营造的表达。
江风拂过,带着水汽和隐约的花香。闵玧其合上电脑,忽然问:“你声音恢复得怎么样?”
“刚开始复健,医生说音色稳定了,但高音还要慢慢开发。”
“那你现在说话这个声音就很好,”闵玧其说,难得地笑了一下,“有种……让人想听下去的特质。保护好嗓子。”
那之后他们又见过几次。有时在汉江边,有时在论岘洞附近一家便宜的拌饭店——闵玧其说那家的姨母对他很好,经常给他多加小菜。有次与粦去之前特意多准备了一份便当,两层饭盒里装着煎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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