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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11章

小说:

[韩娱]He said “I'm fine”

作者:

Frecia

分类:

现代言情

2008年11月,升学考试当场。

笔尖在物理试卷最后一道大题下方收住时,柳与粦听见窗外有鸟扑棱棱飞过的声音。

他放下笔,手指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微微发僵。过去六个月像被强行塞进狭小容器的记忆——跳级到初三后周围都是年长两岁的同学,课间谈论的偶像团体新歌他都没听过,那些曾经熟悉的旋律如今只能埋在心里。他只能抓住“学习”这根浮木,用更难的数学题覆盖喉咙深处若隐若现的痒,用复杂的公式镇压深夜里自动浮现的音符。

有时候在草稿纸边缘,手指会无意识地敲出节拍,等他反应过来,便用墨水将那处重重涂黑,像掩埋不该存在的证据。

交卷铃声刺破教室的寂静。

与粦最后一个起身,将试卷平整地推至桌角。走出教学楼时,冷风迎面扑来,吹散了室内积攒的浊热。校门口挤满了等候的家长和兴奋讨论考题的学生,声音嘈杂得像煮沸的水。

他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疏离——像隔着毛玻璃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

马路对面,金成勋从车窗里探身招手,柳载映坐在副驾驶,手里握着深色保温杯。与粦穿过斑马线拉开车门,暖气混着柚子茶的甜香瞬间包裹了被风吹得发凉的四肢。

“都写完了?”金成勋从后视镜看他。

“嗯。”

柳载映转过身递来保温杯,杯壁温热,拧开时蒸腾的水汽模糊了镜片。与粦小口啜饮着,看窗外流动的街景——暮色正将城市染成暖金色,霓虹灯渐次亮起,在渐暗的天幕下连成地上的星河。

“考完了想做什么?”金成勋转动方向盘,车子缓缓汇入晚高峰车流。

与粦沉默了片刻…过去六个月所有思绪都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指向同一个终点,线忽然断了,那些被压抑的念头反而四下漫溢,找不到方向。

“还没想好。”

“那我提个想法。”金成勋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随意,“下个月得去种花国出差谈个项目,你们父子俩要不要一起?就当散散心。”

柳载映看向儿子,目光平静深邃:“想去看看吗?”

种花国,与粦想起地理课上看过的东北雪原照片,白茫茫一片,干净得像另一个世界。

“好。”

………………

2008年12月,长春

飞机降落在龙嘉机场时,与粦透过舷窗看见的白色超出了所有想象。

那白色不是济州岛海边细软的沙,也不是首尔初冬偶尔飘落的雪。是铺天盖地、吞噬一切细节的白——雪原延伸到视野尽头,与铅灰色天空在遥远的地平线交融,分不清天地界限。零下二十度的空气在走出舱门的瞬间裹住全身,像无数冰针同时扎进皮肤。

陈先生开车来接,车里暖气开得足,窗玻璃很快蒙上白雾。与粦用手指在上面画了条弯曲的线,透过那道缝隙看外面——路边的松树披挂着雾凇,每根枝条都裹着晶莹的冰壳,在午后稀薄阳光下闪着细碎冷光。

住处安排在老城区一栋居民楼的三层,客厅窗户正对着封冻的南湖,冰面光滑如镜,几个穿彩色羽绒服的孩子正在上面抽冰尜,木陀螺旋转时发出嗡嗡的低鸣。

头几天他们真的像游客,去了伪满皇宫看琉璃瓦顶下突兀立着的罗马柱,去了净月潭在雪松林深处走,积雪没过脚踝,每一步都陷进柔软的白色寂静,去了重庆路的小馆子挤在热气腾腾的桌边,锅包肉酸甜酥脆的声响在齿间炸开。

翻译小李是个健谈的年轻人,车子驶过一片望不到边的平原时,他指着窗外笑道:“你们韩国从南到北大概四百公里吧?光是吉林省的面积,就是这距离的四倍多。”

与粦望着无垠的雪野,忽然感到某种眩晕——不是生理的,是认知上的。他生活了十四年的国度,在这片土地面前缩成了一张可以随手折叠的图纸。

他开始随身带速写本,画屋檐下垂挂的冰棱,那些尖锐透明的晶体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斑;画雪地上麻雀留下的爪印,细小的三叉戟形状浅浅印在纸页上;画路边摊蒸笼冒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翻滚升腾,消散成虚无。

铅笔的黑白灰调记不下全部的色彩,却将那些画面定格在纸上,石墨刻成打开它的钥匙,其余的被交与被珍藏的记忆来填补。

有天傍晚从外面回来,与粦听见客厅电视里正在播新闻。女主播的普通话字正腔圆,语速平缓。他站在门口听了会儿,忽然问:“她在说什么?”

柳载映抬头看他:“想学?”

“听不懂……有点难受。”

第二天金成勋就买回来几本儿童汉语教材和配套光盘。与粦学得很慢,但很认真。早上对着镜子练发音“ā áǎà”,下午跟着光盘读简单对话。李大夫来的时候,他试着用刚学会的词组打招呼:“您好……吃饭了吗?”

老中医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用缓慢清晰的普通话回答:“吃了。你呢?”

就这样磕磕绊绊地,他开始能进行最简单的交流。去市场买菜时能说“这个多少钱”,在诊所能描述“这里有点疼”。他的发音没什么口音问题,一板一眼的,反而有种认真的乖巧,常把卖菜的大妈逗笑:“这孩子说话跟小大人似的。”

第四天早晨,金成勋在饭桌上状似随意地说:“今天去见个人。我在种花国的朋友推荐的,一位老中医,据说调理身体很有一套。”

与粦从小米粥碗里抬起头。柳载映正用筷子仔细剔着煮鸡蛋的壳,动作很慢,没有接话。

“中医?”

“嗯,既然来了,看看也无妨。”

………………

诊所藏在胡同深处,木门牌匾上“仁心堂”三个字漆色斑驳。推门进去,温厚沉静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混合了甘草、当归、陈皮的复杂香气,像走进一座被时光浸透的中药森林。

李大夫正在给一位老人做艾灸,轮到与粦时,那双布满皱纹却温暖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诊脉的时间长得超乎想象,长到能听见墙上老式挂钟秒针行走的滴答声,能听见炭火盆里木炭轻微的爆裂声。

“换只手。”

又是一段深水般的沉默。

李大夫看了舌苔,用缓慢的普通话问了几个问题,与粦努力理解着,用刚学会的词汇回答。最后老人家说了很长一段话,通过小李翻译过来:

“这孩子心脉确实偏弱,是先天禀赋不足。加上思虑过度,耗伤心血,肝气郁结。现在正是长身体、养根基的时候,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

柳载映的脊背僵直了。他握紧拳头,指节泛出青白色:“该怎么调理?”

“先用药补气血,通脉络。生活上要格外注意——不能熬夜,不能剧烈运动,情绪要保持平稳。最重要的是,”小李顿了顿,“不能再给他施加压力。学习的事情,必须缓一缓。”

从诊所出来,胡同里的积雪被踩得瓷实光滑。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在狭窄巷道里空洞地回响。

回到住处,柳载映站在窗前看着湖面上嬉戏的孩子。沉默了许久,他转过身:

“与粦,我们……晚一年上高中吧。”

与粦抬起眼睛。

“不是不读了,是休学一年,把身体彻底养好。”柳载映走过来坐下,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学校那边我去沟通,学籍可以保留。这一年,我们不赶时间,不追进度,就专心调理。”

金成勋也点头:“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与粦看着父亲的眼睛——那双曾经盛满沉重情绪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心疼与担忧。他想起过去六个月那些凌晨还亮着台灯的夜晚,想起喉咙深处那抹若有若无的痒,想起那种悬浮在半空、抓不住任何实物的恐慌。

现在,有人对他说:可以停下来。

“……好。”

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

………………

休学手续是柳载映在某个飘雪的午后打电话办理的。电话接通时,他的手心沁出细密的汗。

“柳先生,我理解。”首尔科学高中招生办的老师听完情况,沉默了片刻,“孩子的健康确实是最重要的。学籍可以保留,明年三月直接入学就行。”

挂断电话,柳载映在窗前站了很久。窗外雪花静静飘落,覆盖了街道、屋顶、树枝,把世界变成统一的白色。

与粦的生活就这样被重置了刻度。

每天早上七点,闹钟在寂静中响起。他起床喝温水,然后站在客厅中央练八段锦——李大夫亲自示范过的动作,每个都要求极致的缓慢,呼吸要深长匀细。起初他觉得这慢得令人焦躁,但练到第三周某个清晨,在某个转身的瞬间,他突然感觉到了真实的、温热的涌动从丹田升起,沿着脊椎缓缓上行。

八点整吃早饭,是陈太太常送来的自家做的吃食:粘豆包甜糯扎实,韭菜盒子煎得两面金黄酥脆,小米粥熬出了厚厚的米油。与粦的胃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脸颊渐渐有了健康的浅粉色。

上午是阅读时间,金成勋从市图书馆借来各式各样的书:山水画册里烟云缭绕的远山,民间传说中修炼千年的白狐,武侠小说里刀光剑影的快意恩仇。与粦读得很慢,有时会对着窗外长久地发呆——看雪怎样一片片飘落,看对面阳台上晾晒的床单如何在风中鼓动,看楼下老爷子提着鸟笼慢悠悠走过的背影。

他学中文的进度比预想中快许多,电视新闻成了最好的老师——主持人标准的发音,清晰的语速,还有字幕上对应的文字。他开始能看懂简单的新闻报道,能跟菜市场的大妈讨价还价,能在李大夫来的时候不用翻译直接描述身体的感受。有次李大夫听完他用磕磕巴巴的中文描述睡眠情况,点点头说:“说得清楚。继续学,语言通了,心气就顺了。”

下午则属于那尊陶制药罐,几十味药材煎制的药汤在里面咕嘟咕嘟地翻滚,药气蒸腾成乳白色的雾,渐渐盈满整个房间。药汁很苦,但喝到第四周,舌根竟能分辨出复杂的滋味层次——黄连的苦,甘草的甜,陈皮的辛,当归的暖。

李大夫每周会来,有次按到内关穴时,与粦疼得倒吸冷气。

“疼就对了。”李大夫手下力道丝毫未减,“这里是心包经要穴,你这里堵得厉害。”

奇怪的是,按压结束后当夜,与粦睡了几个月来最沉最实的一觉——像沉进了温暖无光的深海,被柔软而有力的水流包裹、托举。

如此过了些时日,某个晚饭桌上,柳载映状似随意地开口:“李大夫说,可以开始轻度活动了。这附近有艺高老师开的兴趣班……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与粦放下筷子,想了想。

“有舞蹈课吗?”

“有现代舞的基础班。”

“我想学。”

柳载映点了点头。几天后,他联系上了朴老师——一位在长春教授现代舞已逾十年的韩国舞者。

………………

第一节课,与粦站在舞蹈教室的落地镜前。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个子似乎抽高了些,脸颊有了健康的弧度。教室里还有七八个学生,年龄都比他大,身体已经有了舞者特有的修长线条。

朴老师没让他马上跟课,而是让他坐在角落里看。那节课教的是最基础的重心转移:学生们赤脚站在木地板上,随着极简的钢琴旋律,将身体重量缓慢地从左脚移到右脚。动作简单到近乎单调,但每个人都在其中寻找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平衡——像水草在河底摇曳,根扎在泥里,叶随水流。

下课后,朴老师走到他面前,额角还有细密的汗珠:“有什么感觉?”

与粦认真地想了想,寻找着准确的词语:“很静……但静里面有东西在动。”

朴老师笑了,那笑容里有种“你懂了”的欣慰:“你看明白了。下周开始,跟着基础班一起练。”

头几天,与粦异常沉默。不是抗拒或羞怯,是身体太过陌生——肩胛像生锈的铁门,脊柱僵直,连最简单的延伸都做得滞涩吃力。他跳得很笨拙,常常跟不上节奏,站在一群流畅舞动的身影里,像个误入异国的旅人。

朴老师看在眼里,却从不催促。她只是在某次课后留下他,说了这样一段话:“你的运动神经其实不差,只是身体睡着了——睡了太久,忘了该怎么醒来。给它时间,给它耐心,它会想起的。”

果然,两周后的某个下午,在做一组地面滚动组合时,与粦的身体突然“醒”了过来。不是顿悟式的开窍,而是一点点、一寸寸地,肌肉记忆开始复苏,关节找到了转动的轨迹,脊椎学会了如波浪般起伏。在某个旋转的瞬间,他忽然想起那些在失声期写下的、从未被唱出的旋律——那些被封存在乐谱纸上的叹息与渴望。原来身体真的能记住它们,能用另一种沉默的语言重新诉说、重新起舞。

一个月后李大夫再来诊脉时,手指在他腕上停留的时间缩短了些。老人收回手,点了点头:“气色好些了,脉象也稳了些。药可以开始减量,但作息绝不能乱——十点前必须睡,六点半准时起,这是铁律。”

那天夜里,柳载映送走李大夫后,在客厅里对金成勋低声说了很久的话。最后他说了这样一句:“……可以让他慢慢重新接触音乐了。但要控制住量,绝不能像以前那样——一沾音乐就着了魔,熬到凌晨还停不下来。”

他们都清楚地记得,与粦对音乐有种近乎燃烧的、不计后果的专注。失声期那几个月,他虽然不能再唱,却变本加厉地写谱、听歌、研究编曲——常常写到凌晨三点笔还停不下来,耳机音量调到能损伤听力的程度。那是爱得太深的东西,深到成了隐痛,成了碰一下心口就会颤栗的旧伤。

………………

三月初,他们回到了首尔。

推开家门时,熟悉的橘子花香扑面而来。阳台上的橘树又长高了一截,新叶嫩绿透亮,在早春稀薄的阳光里泛着油润的光泽。与粦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缘——触感微凉柔韧,而他的手指似乎也确实比离开时修长了些许。

休息调整了几天后,金成勋提着一个纸袋上门来了。

“气色好多了。”他上下打量着与粦,“该慢慢回归正轨了。我给你安排了个课程——去YG,学点不一样的东西。”

“YG?”与粦有些意外。

“嗯。Teddy那边我联系好了,不过他很忙,平时是崔东勋老师带你——他是Teddy团队的制作人。但Teddy偶尔会亲自来看,也会带你去些特别的地方感受感受。”

第一周,崔东勋带他熟悉环境。YG大楼内部的氛围确实与S.M.大相径庭:走廊墙壁上是张扬的涂鸦风格海报,练习室里传出的音乐混杂着强烈的鼓点和尖锐的合成器音色,空气里弥漫着某种自由的、甚至有些散漫的气息。

“不用急着学具体的技术。”崔东勋领他走进一间不大但设备齐全的工作室,“先听,用耳朵去感受。YG的音乐有很多张不同的脸——有的张扬,有的内敛,有的粗糙,有的精致。你要找到能和你对话的那一张。”

与粦被安排每天下午在这里自主学习。

他戴上监听耳机,系统地从早期作品听到最新发布,分析那些复杂的节奏型和非常规的和声进行。崔东勋每天会不定时地过来看一眼,给出的建议总是具体而犀利。

到YG的第二周,崔东勋在一个周五下午敲了敲工作室的门。

“收拾一下,Teddy老师现在要带你去个地方。”

与粦跟着他穿过几条走廊,Teddy已经在电梯口等着,手里拿着车钥匙。“走吧,带你去感受点别的东西。”

车子驶向奥林匹克体操竞技场的路上,Teddy才说:“Big Bang的巡回演唱会,今天是首尔场最后一天。你在棚里学得再多,不如来现场感受一次真实的能量。”

与粦愣住了,他没想到所谓的“特别的地方”是这个。

晚上七点,他们到达场馆。人潮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条黑色的溪流汇入同一片沸腾的海洋。与粦拿着内场通行证,坐在能清楚看见舞台每个细节的位置。

音乐炸响的瞬间,与粦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物理感受击中了。

那不是耳机里经过精密平衡的听觉体验,而是真实的、有重量和质感的声浪。低音像重锤般直接捶打在胸口,鼓点震动着地面,从脚底传上来一股麻意,一路蹿到后脑。舞台上的身影在变幻的灯光中燃烧、跃动,汗水在强光照射下亮如抛光的碎钻,随着动作甩出弧形的光迹。

与粦睁大眼睛看着,忽然彻底明白了崔东勋说的“砂砾感”——那不是粗糙或简陋,而是一种未经过度打磨的生命力。舞台上那些即兴的互动、那些唱到破音也毫不在意继续嘶吼的瞬间、那些汗湿的发梢黏在额角又被随手拨开的随意——所有这些不完美,反而构成了音乐最真实、最活生生的部分。

演出结束退场时,耳膜还在嗡嗡作响,像有群蜂在颅内盘旋。坐进车里,Teddy点燃引擎,在引擎低鸣中间:“什么感觉?”

与粦花了点时间整理语言,最后说:“很……活。和在工作室里听到的、处理过的版本,完全是两种存在。”

“当然不一样。”Teddy转动方向盘,车子滑入夜色中的车流,“你要学会区分‘制作出来的完美’和‘生长出来的真实’。前者需要技术,后者需要生命——而好的音乐,两者都不能缺。”

那天夜里,与粦毫无睡意。脑子里全是舞台上的光影与声浪,像一场绚烂的雷暴在颅内持续轰鸣。他爬起来打开电脑,开始写歌。

不是模仿或致敬,而是试图捕捉那种现场的能量状态——用略带过载失真的吉他riff撕裂开场,用不规则却充满推进感的鼓点填充中段,用层层堆叠、相互呼应的人声采样构建尾声。写到凌晨四点,窗外天色泛起冰冷的鱼肚白时,他完成了第一版。

第二天下午放给崔东勋听。

崔东勋听完,沉默了几秒,然后摘下耳机:“这是你昨晚回去后写的?”

“嗯。”

“有点意思。”他调出工程文件,放大几处波形,“这里,这个过载可以再推狠一点——推到边缘,推到濒临破掉的临界点。还有这里,混响的空间可以拉得更开些——拉开到能听见清晰的早期反射,像在空旷的仓库里。”

与粦按照建议逐一修改,那天傍晚,他完成了这首歌的第二版。

从那天起,他写歌的速度和频率明显提升了。不是刻意追求数量,而是某种闸门被打开了——有时一天能完成两段完整的demo,有时花三天打磨一首结构复杂的作品。风格也愈发不拘一格:温柔叙事般的钢琴ballad,带着冰冷电子气息的实验片段,只有一把吉他伴奏的浅吟低唱。

然而这种近乎着魔的创作状态,很快被柳载映和金成勋注意到了。连续一周,与粦房间的灯都亮到凌晨两点以后。某个深夜,柳载映推开虚掩的房门,看见儿子戴着耳机对着屏幕,手指在MIDI键盘上快速移动,眼神是一种他们熟悉的、近乎燃烧的专注——那是他一接触音乐就会陷入的状态,忘我,沉醉,不计后果。

第二天早饭时,柳载映放下筷子,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从今天起,晚上十点半必须关电脑。写歌只能在完成当日所有学习规划之后进行,而且每周不能超过四首。”

金成勋也难得地严肃:“与粦,李大夫的话你还记得吗?心脉要养,不能耗。音乐是你的热爱,我们支持,但它不能成为消耗你的火焰——你要学会控制火势,而不是被它吞噬。”

与粦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他明白他们的担忧——那种一发不可收拾的投入,那种掏心掏肺的燃烧,正是他需要学会驾驭的东西。

………………

长春的雪化尽时,首尔的樱花开了又谢。与粦的生活逐渐形成了新的节奏:上午去舞蹈教室,下午在YG学习,晚上则严格遵循作息。

身体的变化是看得见的。身高从年初的166cm长到了170cm,肩膀打开了,脊背挺直了,站在镜子前能看见薄薄的肌肉线条。跳舞时,他能感觉到核心在稳稳发力,像身体里有了根定海神针。

朴老师说:“你现在跳舞,有种沉静的力量。不是硬撑出来的,是从里面长出来的——像树长年轮,一圈一圈,扎实得很。”

在YG,大家对这个安静却耳朵极尖的少年保持着友善的好奇。有时会有年轻的练习生助理来叫他:“与粦啊,录音室那边需要个人帮忙举谱架,有空吗?”

他跟着过去,在录音间隙帮忙递水、调整设备。歌手休息时,制作人偶尔会让他戴上监听耳机听听刚录的段落,问:“觉得这段感情给得够吗?”

与粦通常会认真听几遍,然后说:“副歌最后那个长音,如果收的时候稍微颤一下,会不会更有破碎感?”

问的人往往愣一下,然后笑:“耳朵真毒。下次试试。”

他慢慢认识了几个常来工作室的人。其中,大声前辈的出现总是让他感到一种轻松的暖意。作为组合里的忙内,大声在YG大楼里偶尔遇见与粦时,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点“哥哥”的担当感。

“与粦啊,这个时间还在?”有次傍晚在自动贩卖机前碰到,大声手里拿着刚买的咖啡,很自然地打招呼。

“嗯,整理完笔记就走。”

“吃过饭了吗?”

“还没。”

“走,哥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汤饭店,这个点人少,安静。”大声招呼他,笑容温和,带着一种在团队中不常有机会展现的、略带照顾意味的随意。

吃饭时,大声会聊些轻松的话题,音乐、好吃的店、最近看的电影。他说话的语气总是很温和,带着一种能让人放松的节奏感。有次听到与粦在调整一段略显沉重的beat,大声听完,摸着下巴说:“这里加一点……很轻的笑声采样怎么样?不是开心的笑,就是那种,无意中听到的、很短促的笑,反而会让孤独感更明显。”

与粦试了试,加入了一段从旧电影里截取的、几乎听不清的轻笑。效果果然奇妙,那种对比带来的空旷感瞬间立体了。

“谢谢哥,很厉害的想法。”

“呀,我就是随便说说。”大声摆摆手,但脸上分明带着被认可的笑意,“在哥的队伍里,总是被照顾的那个。能这样给别人提点建议,感觉还挺新奇的。”

对大声来说,与粦是一个让他能暂时脱离“忙内”身份、体验作为“引导者”的舒适存在。而对与粦而言,大声是一种不带任何压力、如午后阳光般温暖自然的兄长陪伴。

他依然每周去上现代舞课。朴老师从种花国采风回来后,教的东西开始有了变化。“你现在的身体已经会‘说话’了,”她说,“现在要学的,是怎么让这‘说话’更有层次。”

她教了一个关于“破碎与重组”的组合——不是追求优美的连续,而是在动作的断裂处寻找新的可能性。与粦第一次做时很生涩,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是要你‘表演’破碎,”朴老师按停了音乐,“是要你真的‘经历’破碎。想象你的身体是一座沙堡,潮水来了,它在坍塌——但每一粒沙在落下的瞬间,都在寻找新的位置,准备组成新的形状。”

与粦闭上眼睛,想起了那些写歌写到一半卡住的夜晚,想起了失声期那些说不出的旋律。然后他动了——让身体真的去经历那个坍塌的过程,不抗拒,不控制,只是观察沙粒如何落下,又如何开始悄悄地、自发地重组。

结束时,他躺在地板上大口喘息。朴老师鼓掌:“对,就是这样。记住这个感觉——破碎不是结束,是另一种开始的可能。”

那天晚上写歌时,他想起了那个感觉。做了段音乐——不是和谐的旋律进行,而是一串看似断裂的音符,在断裂的间隙里,有细微的声音在生长,像沙粒在悄悄移动。

他给这段音乐取名:《沙之书》。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与粦的中文进步到能看懂简单的新闻,能跟李大夫进行基本的交流。有次复诊时,他直接用中文描述最近的睡眠和饮食情况,李大夫听完,点点头:“说得好。语言通了,气血就顺了。”

柳载映站在旁边听着,脸上有很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

六月的首尔已经能闻到夏天的气息。

某个周末下午,与粦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净汉发来的短信。

「小月亮呀,搬去江南区适应得怎么样?这周日下午有空吗?我知道一家很安静的手作咖啡馆,在学校附近。」

距离上次在月见公园雨中的未完成告别,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期间他们保持着断断续续的短信联系,净汉会拍妹妹新画的涂鸦,与粦会发一段无声的旋律demo。这是一种舒适的、不必刻意维持的节奏。

周日下午,与粦按照地址找到了那家藏在居民区角落的咖啡馆。净汉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精装书,细长的手指正捻着一枚薄薄的书签。他抬起头,看见与粦时,那双微垂的眼睛弯了起来——那是一年多未见的、熟悉的、带着些许慵懒却无比真诚的笑意。

“长高了好多。”这是净汉的第一句话,语气自然得像昨天刚见过。

“你也是。”与粦坐下,看着净汉明显褪去稚气、轮廓愈发清秀的脸。他的头发长了些,在耳后松松地别着,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

净汉现在在江南区一所不错的初中读三年级,但心思显然不完全在常规学业上。“我在准备考演艺学校的考试,”他啜了一口柠檬茶,“不是偶像那种,是更偏向表演和戏剧的。所以最近在学校的戏剧社待的时间比在教室还多。”

“戏剧社?”

“嗯。站在舞台上用别人的台词说话,扮演另一个人的人生,”净汉说这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反而能更清楚地听见自己心里真正的声音,很有趣,不是吗?”

与粦则说了在长春的雪、现代舞课、以及YG的学习…说到失声期结束后声音的变化时,净汉很认真地听他说完,然后点点头:“像被时间打磨过的石头,以前的清澈是溪流里的鹅卵石,现在……是海边的礁石,被浪打过,有棱角,也有洞隙,能留住更多回声。”

这个比喻精准得让与粦微微一怔,净汉总能这样,用最不经意的语言,触及他最核心的感受。

“还做手链吗?”净汉问。

“做,但最近更多是在音乐里‘做手工’——打磨音色,拼接采样。”

“那是一样的。”净汉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小木盒,推过来,“给你的…庆祝你……声音和身体都找到了新的节奏。”

盒子里是一枚手工烧制的陶瓷胸针,造型是抽象化的声波图案,釉色是从深蓝到月白的渐变,像凝固的海浪,又像被可视化的低语。

与粦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用软布包着的物件回赠——是一个小小的、用回收电路板碎片和树脂做的立方体摆件,碎片在金黄的树脂里悬浮,像是被封存的电子星空。“在YG工作室捡的零件…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净汉接过去,对着光转动,眼里映出星星点点的金。“当然喜欢,就像把嘈杂的噪音变成了天上璀璨的星座。”

他们没有说太多关于未来或承诺的话,但离开时,净汉很自然地说:“下周我们戏剧社有内部排练,要来吗?虽然很粗糙,但排练场是旧体育馆改造的,回声结构很奇怪,你会想录下来的。” 与粦点点头,知道这不是客套。他们之间,从来不需要客套。

几天后,与粦去了SHINee的专辑签售会。

《罗密欧》的宣传活动正火热,商场中庭排了长长的队伍。与粦站在人群里,看着不远处长桌后端坐的五个人。泰民正在给一个粉丝签名,侧脸在灯光下轮廓清晰,偶尔抬头微笑时眼睛会弯成月牙。

轮到他的时候,泰民先抬起眼睛,随即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与粦!”

旁边的钟铉也抬起头,打量了他一下:“长高了。”

与粦将专辑递过去,泰民熟练地签下名字,笔尖顿了顿,又在专辑封面角落画了一个简练却传神的跳舞小人——仅仅几笔,就勾勒出舞者腾空的动态。钟铉签完名,笔尖在纸面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写下了一句:「声音会找到自己的形状,不急。」

泰民趁下一个粉丝还没上前,快速小声地说:“等活动结束,后台休息室见。”

签售会持续了近三小时。

结束后,与粦按照指示去了后台休息区。泰民正坐在沙发上拆看粉丝送的礼物——一只穿着小西装的泰迪熊,他拿起来端详,笑得露出了虎牙。看见与粦进来,他招招手:“来,坐这儿。”

他们聊了将近半小时,泰民仔细问了现代舞课的进展,与粦则问了舞台演出与日常练习最大的不同。

“跳舞和唱歌,说到底是一回事。”泰民抱着那只泰迪熊,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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