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微堂出来时,柳栖梧只觉得手里锦盒沉甸甸的。
方才,程子衿与她逐架看着颜料,伸出一指突然对着摞藏在柜子深处的锦盒问:“它们为何落了灰?”
陪同在侧的翟管事连忙躬身回道:“小主人,这些是积攒的残次品。有的盒身磨损,有的颜料开裂,还有些是滞销的旧货,一直没来得及处理。”
他探手捧出一盒,揭开盖子拿给程子衿看。
柳栖梧站在一旁也跟着看了一眼。
锦盒精致华丽,里面的颜料规规矩矩地码放整齐,乍看并无问题,但仔细一观,十块中竟有三块碎裂,另有七块爬着细密的裂纹,可颜色依旧饱满鲜亮,只是边缘略干,丝毫不妨碍学画使用。
“以往都是怎么处理的?”程子衿语气平淡无波。
翟管事据实以告:“积攒到特定的日子,再一并拿去销毁。”
柳栖梧心里一阵惋惜:“这些颜料皆是匠人费心制作,不过是因为存放不当生出了些许瑕疵,直接销毁未免暴殄天物,为何不打折售卖呢?”
翟管事语气恭敬:“回柳娘子,这类颜料历来都是销毁的,一来贵人瞧不上这些残次品,二来折价售卖会扰乱正价颜料的销路,得不偿失。”
柳栖梧尤不死心,若是她能用极低的价格买到这些残次品颜料,那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她试探地问:“能否通融一下,打折卖给我?我愿出合理价钱,自家用,绝不转卖坏了明微堂的名声。”
“柳娘子恕罪,这实在没有先例。”翟管事面露难色,“堂里规矩森严,残次品宁可销毁也绝不折价,以免扰乱正价颜料销路,还望您体谅。”
柳栖梧轻叹一声,正要作罢,程子衿忽然开口:“今日门口小厮对柳娘子多有冒犯,本就是明微堂的不是,这些颜料,便当作赔罪,送给柳娘子吧。”
“小主人!这……”翟管事急欲劝阻,却被程子衿一个眼神制止,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无功不受禄,我怎能白拿?”柳栖梧连忙摆手。
“柳娘子不必客气。听闻您擅画,可否为我作一幅小画,权当交换,如何?”
柳栖梧看了眼外面的太阳,画一幅用不到半个时辰,便欣然应允。
笔墨纸砚备好后,她提笔略一沉吟,有意以物喻人,在纸上画出傲雪凌霜的寒梅。
等画成时,她道:“听闻北国有一种花叫作‘腊梅’,能在寒冬绽放,红梅映雪,动人心魄,堪为奇景。”
程子衿一双清冷的凤目里泛起微微涟漪:“家兄有一面屏风,极为珍视,他说作画之人乃一位好友,能以笔为炬,照拂人心,果然不假。”
她不知何时手持一个半尺宽两寸高的盒子,道:“原来的旧盒还需按流程作废,现下便以这无题的素盒收整齐全,还请柳娘子见谅!”
“无妨!”柳栖梧双手接过锦盒,谢过程子衿,以府中有事为由,带着萍意匆匆回去了。
坐在车里,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掀开盒盖,石青、赭石、藤黄、胭脂……各色颜料映入眼帘。
“有了这些,大家可以连续用上半个多月都不成问题!”
说完,她浅浅一笑,可转瞬便叹了口气。
萍意不解:“姑娘得了不要钱的颜料,为何还叹气?”
她缓缓道:“程娘子此番赠礼是情分,却不能当作长久之计商人重利逐益,这既是本分也是立身成业的根本。哪怕我请端堂兄出面,那也只是为我一人大开方便之门,于长远无益。再说,情分越用越薄,所以颜料一事终究要从长计议,另寻他路。”
回到齐宅,六位学子正好端端正正地坐在各自位置。
柳栖梧暂时将颜料的长远难题抛之脑后,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各位,那就是接下来咱们能画彩色的画啦!”
她揭开盖子让大家远远瞅了眼:“有了这些,咱们就能画蓝天白云,绿草碧水,明月繁星!”
梅二丫忍不住站起身跑来,伸手想碰,又小心翼翼地缩了回去。杨狗子凑近闻了闻,皱着鼻子直唤“是臭的!”。杜平安睁着眼睛,仰头似乎想要看得更清楚些。陈直虽然闷不作声,但眼睛一亮。梁大柱撇了撇嘴,却忍不住笑出两颗小虎牙。牛四乐呵呵地搓着手,连声道“好,好”。
柳栖梧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决心趁热打铁:“明日我带你们去城外赏秋,咱们用新颜料画秋收的场景,好不好?”
“好!”欢呼声差点掀翻屋顶。
日影渐斜,程正如期而至。
他教完书,对着柳栖梧笑问:“今日这是怎么了?大家似乎都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简单地讲了今日明微堂发生的事,末了,好奇地问:“程兄,程娘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今日见她,觉得她看上去虽是一副冷性子,心却是热的,我临走前还赠了原价二十两的颜料。”
他似乎并不惊讶,温和道:“子衿能主动赠你颜料,想必是很喜欢你。”
“我刚到程府,她就一点也不认生,整天跟着我,我去哪她去哪,黏人得很。后来长大了,我再也没见过她哭,也很少见她笑,”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总想着避开我,许是我管得太多,让她觉得拘束了。”
程正说话时,语气温柔,眼神却带着淡淡的怅然。
“可是依我所见,你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在她心里一定装着你这位兄长。”
程正笑了笑,眼底的怅然散去些许。
他没多留,饮完茶便起身告辞。自从汪丽姝长住后,他便不再在齐宅用膳,哪怕之前约好以晚膳代薪资,也不愿多有叨扰。
柳栖梧心里满是内疚,他却反过来安慰:“这是我主动违约,与你无关。我从户署出来无事,来教孩子们读书,看着他们求知若渴的模样,反倒觉得轻松快乐。”
明明他是程家的大忙人,却说自己“无事”,柳栖梧听了这番话,更觉得有所亏欠。
程正刚走,汪丽姝便款款走来,笑容温婉:“程先生真是难得,每日雷打不动来教孩子们读书,对……义学这般上心。”
柳栖梧笑了笑:“的确,程兄人真的很好。”
“长得俊朗,有学问也有本领,待人又温柔,这样的男子,娘子喜欢吗?”汪丽姝紧紧盯着柳栖梧的脸,好似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柳栖梧愣了一下,随即坦然笑道:“程兄是我的好友,我自然欣赏他、喜欢他呀。”
“程兄”二字刚落,院门口便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柳栖梧未曾察觉。
汪丽姝笑意更深,继续追问:“只是朋友般的喜欢吗?程先生想必是不少女子都喜欢的良人呢,娘子你就没点别的心思?”
柳栖梧还没来得及回答,萍意就从灶房里端着一盘醋溜鱼出来,人未至声先闻:“开饭啦!今日做了醋鱼,大家尝尝!”
鱼块色泽红亮,裹着酸甜的酱汁,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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